椒柏酒,以小者得歲,先酒賀之。老者失歲,故后與酒。沒想到這會是兄長失去的最后一歲!喝的居然還不是酒,而是水。
向子平則跌跌撞撞走出屋門,滿是迷惘。
所以,他究竟該感謝赤眉一時良善放過了外甥,還是恨他們心狠手辣害死了兄長?他們是人,赤眉也是人,沒人是鬼,為何非要你死我活?
整個里閭都沉浸在悲傷和痛苦中,或是反抗赤眉的富戶、中人之家被打傷打殘的慘呼,也有被搶光糧秣后的抱頭而泣,反正沒人幸災樂禍,本該是高興快活的正月初七,竟是這般慘淡。
樊崇不知道他的樂國、樂郊何在,但對河內郡朝歌縣淇東鄉向氏里的百多戶人家來說,對向甲長、向少平而言,這區區一隅故鄉,就是他們的“樂土”。
日子雖然苦累,卻也安定,壓迫與剝削肯定有,但沒到活不下去的程度。
席卷天下的戰亂從未波及至此,所有人在雞毛蒜皮,斤斤計較中過完一生。
“可現在,吾等的樂土,沒了。”
向子平跪在被搜刮一空的倉內,掩面大泣,也只有關乎切身利益,他才會放下那點“隱者”的悲天憫人,讓憤怒充斥自己的內心,不再去想“是人是鬼”的復雜問題。
“赤眉賊。”這是向少平第一次用這稱呼,帶著濃濃的恨意。
“汝等,怎不去死呢?”
……
同是正月初七當天,接到來自邳彤十萬火急的求援后,馬援在陳留大營召開軍議。
“自正月初三以來,赤眉賊化為游兵,過冰河,進入魏郡、河內,一路上繞縣城,擄掠鄉里,而赤眉也不做停留,一意北上,看這架勢,是直撲鄴城而去啊。”
鄭統頗為急躁,他的不少屬下皆是魏郡人士,如今家鄉遭襲,豈能安坐?
但馬援卻正靜靜地看著地形圖,目光在代表魏軍、赤眉的那些兵棋上來來回回挪動。
馬援在魏郡待的時間也很長,豈會毫無關切?邳彤猜他是打算用鄴城再釣一次魚,卻是看低馬援了,這種放敵深入大后方的事,他不會做也不屑做。
實在是兵力有限,敖倉俘獲的兩萬赤眉反而成了累贅,馬援一時心軟沒將他們沉河,只遣往后方洛陽分開看守,這樣就又牽制了起碼五千兵。
導致馬援根本沒有余力去阻止赤眉渡河,而且這鬼天氣將大河全凍傷了,赤眉用的是城頭子路那一套戰法,已經不是幾萬成建制的人,而是幾萬頭豬了,好抓?
于是馬援過去月余時間,主要是鞏固陳留,心里則籌劃著一個大方略。
就像兩個人下棋,不等馬援動手,卻是赤眉先挪了一步,但當著如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么?
馬援做出了他大膽的預言。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赤眉首領不讀書,用兵卻不差,尤其是那城頭子路!”
“赤眉擊鄴城是虛,因為這座堅城根本打不下來!赤眉全部北上乃是死路一條。”
來自前線的探子也送回情報,赤眉確實沒有盡數北上,果然有大批賊眾,依然在東郡。
“之所以如此,是為了誘我情急回援,好空出陳留,讓其主力再度伺機西進……呵,我偏不中赤眉之計,倒不如將大軍沿河南岸東進,擊敗赤眉主力,同時截斷河渡口,讓去了河北的赤眉軍,有去無回!”
說到這,張宗、鄭統都要贊“將軍高見”時,馬援卻停住了,他摸著美髯沉吟,眉頭大皺,不對,還是有點說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