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倫笑道:“那就沒有違背律令,作戰失敗、守城投降、擅離防地、棄軍逃跑的,才要重懲,卿頂多有縱寇深入境的小過。”
“但赤眉并非魏郡滋生,大河冰封后,兩岸往來無阻,冀州主力在北,國尉大軍在南,靠卿區區一郡,集中于一處,如何能堵得住分為數十股的賊人?若是分兵攔截,又容易被其擊破,賊患將更深。”
第五倫說道:“羊圈因罕見的嚴寒狂風破了洞,導致餓狼入圈,是該怪在外與更多狼群周旋的牧犬,還是圈里護住群羊,未讓餓狼得逞的頭羊呢?依予看,大可不必。”
言罷又靠近,拍著邳彤低聲道:“卿的苦衷,予都明白。”
“予說過,不計一城一池得失,以全殲赤眉主力為要務,戰事未了,卿不必過于自責。”
邳彤松了口氣,心中對第五倫的忠誠起碼增加了好幾個百分點,但形式上,他還是被削俸半年作為懲戒。
“赤眉如今何在?”
“大前日摸到鄴城附近,有數萬之眾,卻之圍而不打,聽聞陛下將天兵抵達,便陸續撤走了。”
第五倫了然:“看來文淵說對了,赤眉偏師攻鄴城是假,想要誘我主力援救是真啊!”
可赤眉也沒想到,釣到的居然是第五倫這只老烏龜,爬得又慢又穩,殼硬啃不動,不撤,難道還要跟他決死不成?
“眼下赤眉在向東撤離,多半是要經冀州清河郡,回其老巢平原郡去……”
第五倫當然不能坐視他們從容逃走,這就意味著,又要追擊了。
這不是第五倫擅長的事,他只暗道:“我討厭運動戰。”
“好在,有個地方,赤眉肯定會去!”
“元城!”
……
第五倫所料沒錯,城頭子路對他確實毫無興趣。
“我軍就算全收攏到一起,也只有五六萬人,第五倫是皇帝,肯定有幾個師,手下不會少于此數。”
作為老對手,城頭子路很清楚,赤眉在沒有兵力優勢時與魏軍正面交戰,除非對方心急犯錯,否則很少有機會能贏。
故而一聽說是魏國皇帝親征,立刻撒丫子跑路。
更何況,他們還有一樁重要的事得做!
在渡河時,城頭子路就給部下定了兩個集結之處:其一是鄴城,為了嚇唬一下魏國君臣,其二則是元城縣。
城頭子路對元城縣城恍若未見,帶著部屬直撲城外的沙麓山,這是遠古時黃河運動留下的痕跡,大平原上有許多起伏連綿、大大小小的沙丘,有的高達數丈,它們并不穩固,風吹雨打后時常塌陷。
據說古時,沙麓山高數十丈,但在春秋之際卻轟然崩塌,連帶山下的“五鹿城”也被埋了。此事在春秋列國引起很大震動,還有人占卜說:“陰為陽雄,土火相乘,故有沙麓崩。后六百四十五年,宜有圣女”。
于是五百多后,一戶王姓人家從齊地搬遷到元城縣委粟里,其后代生下了一個叫王政君的女子,她有個侄兒名叫王莽,王莽當上安漢公那年,正好是沙麓崩塌的第六百四十五年……
這傳說不知是古已有之,還是老王莽讓人編的,反正最初靠姑母裙擺上位的新室皇帝,儼然將沙麓奉為圣山,土德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