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眉從事驚呆了,都什么時候了,這狗太守居然還有閑情吃飯,膽量好大,是條漢子,心中竟生出了一絲佩服。
但王閎卻只有疑惑,他只將詫異地目光看向侄兒,而王磐則慚愧地低頭。
“因怕叔父再貿然自盡,這毒藥,被我偷偷換成了炒面!”
王閎如五雷轟頂,掙扎著想要抽刀自盡也來不及了,只在被赤眉七手八腳按住綁起來時,哭笑不得。
“早知道,就用刀子了!”
……
按照慣例,每破一城,赤眉都要將抓獲的二千石審一審,拷掠出有價值的糧食布匹之余,也能給他定罪,然后該剝皮剝皮,該戮殺戮殺。
“王閎該死。”
一個赤眉三老說道:“他姓王,是王莽親戚。”
在赤眉軍樸素的階級意識里,姓劉、姓王都是原罪,劉漢宗室往往是一地最大的豪強地主,饑荒之年依然能食粱肉,而窮苦人們則只能以糟糠度日。
赤眉軍轉戰各州,幾乎將沿途所有劉姓豪長橫掃殆盡,這用那位“田翁”的話說就是“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他認為三代以來的人道都是“損不足,奉有余”,這才會王道衰敗,赤眉就是要反過來!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樊崇信了!
至于王姓,雖然被老王莽約束得可憐巴巴,身為皇親,卻連占塊地、多養幾個奴婢都不敢,動不動就被皇帝找到錯處殺了,可誰讓他們姓王呢?赤眉軍對王莽深惡痛絕,他們之所以造反,還不是這狗皇帝那“五均六筦”絕了活路給鬧的,未能殺入長安滅新是大遺憾,好不容易逮到個王家人,就不能放過。
“王閎將濮陽守得這么嚴實,吾等幾年前就來打過,沒打下來,這次也經過三個月反復圍攻,死傷了許多兄弟姊妹,他該死啊。”
“但王閎在濮陽人中名聲不錯。”有人如是說。
“誰說的?我就是濮陽人!”一個赤眉三老憤怒地站起來,現身說法:“東郡年年發大水,他王閎救過?當初若要有賑災粥鋪,給一條活路,我也不至于染了眉毛,投樊大公。”
東郡過去有三十萬戶,作為大河決口之處,如今編戶齊民還剩下三萬戶就不錯了,其余或逃難去了河北,青壯入魏軍,婦孺居廬舍,或入赤眉,數量不少。
赤眉軍依靠冬天時在兗州擊敗齊王、梁漢聯軍掠到的糧食將盡,調頭猛擊濮陽,就是為了按照計劃,與魏軍大決戰前搞到點吃的。
可讓樊崇失望的是,濮陽倉中并無多少米糧,只余萬余石,才夠樊崇麾下十幾萬人吃嚼十天。
經過盤問,卻被糧官告知:“赤眉圍困日久,王太守不忍城內未撤走的百姓挨餓,施粥三月,本可吃到夏天的軍糧,春天就耗盡了!”
這王閎居然是個愛民如子的家伙?確實如此,得知赤眉抓了王閎,濮陽的窮苦百姓居然還哆哆嗦嗦來替他求情。
“應該讓人投瓦片,決其生死。”赤眉三老們如此提議。
赤眉雖早有類似的方式,但這是田翁參考春秋左傳記載的古事確定下來的,認為禮樂尚未完全崩壞時,“國人”是有資格與政的。
但參加投瓦的“國人”,都是赤眉軍中東郡籍的老兵,他們將自己背井離鄉的困苦都歸咎于王閎,亦或是痛恨王莽,對王家人也恨屋及烏,投瓦一邊倒的要王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