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安撫暴怒的群臣,笑道:“劉濞當初若非用兵失當,亦是有可能問鼎于中原的,前車之覆,后車之鑒,孤就當這是桓先生諫言了。”
又看向桓譚:“既然孤有幸被先生認為識大體,那另一人,當然是第五伯魚了?”
桓譚頷首,卻不發一言了。
劉秀奇怪:“先生為何不說了?”
桓譚竟道:“我怕說起來,滔滔不絕,我與伯魚有故,親眼見他從區區一童子,一點點積攢人力,招攬豪俠,立足魏地,最終竟能覆滅新莽,橫掃北州。”
說好的鄉里之士呢?桓譚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但也正因如此,第五倫才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期,更讓桓譚生出了期待來。
“世上有圍棋之戲,第五倫行事,就像對弈中的高手,看似隨意落子,實則步步計算,仿佛能看清十步、百步之外,最終以權謀得道而勝。”
“與之相比,大王起步稍晚,只能相絕遮要,以爭便求利,靠形勢而勝了。”
這一席話,讓劉秀感慨不已:“孤明白了,先生還是要北歸,小小東南,留不下先生大才啊。”
桓譚道:“不錯,這幾日蒙大王招待宴饗,讓小老兒吃飽了肉,今日,正要向大王請辭,放我去魏國。”
除了心系與自己亦友亦徒的第五倫外,桓譚也聽說王莽未死之事了,這亦是他急著北投第五倫的原因之一,公投暴君生死,代天審判啊!桓君山最不嫌事大,希望能見證這一亙古未聞之事。
“族叔!”
話音剛落,一直跪坐在旁的桓榮連忙道:“吳王才是真命天子!且有讖緯赤伏符為證!”
桓譚知道侄兒心思,不單是被劉秀的禮賢下士和寬厚給迷住了,還因為龍亢桓氏大多逃到了淮南,就在劉秀地盤上,不效命也不行啊。
可這與他有屁關系?雖然是家族里名望最高的,但桓譚從來就不想擔族長之類的責任,幾次都婉拒了。
在新朝,桓譚和揚雄一樣,對王莽先期盼而后失望,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這群人,追尋太平的夢就此破碎,桓譚覺得,在第五倫那,還有機會!
于是他大笑道:“別忘了王莽不識大體之四啊,那才是我,給大王的忠告,更何況……”
桓譚倨傲地說道:“我不讀讖,也不信讖!”
“從周公孔子以來,便以仁義正道為本,對于奇怪虛誕之事,敬而遠之。天道性命,連圣人都無法解釋清楚,更何況后世淺儒,豈能通之?那些巧投機取巧之方士,編造圖書,矯稱讖記,以欺惑貪邪,詿誤人主,已經騙了王莽,世人難道不該引以為教訓么?”
“大王難道指望,往后與魏交兵時,靠念著讖緯,讓上天降下天雷,劈死第五倫不成?”
劉秀當然也明白,但他這不是迫于實力不濟,只能靠讖緯來撐門面么?你這狂生非要點破作甚?
此言一出,廳堂內吳漢群臣忍不了了,幾個武將罵罵咧咧起身,請求劉秀將這狂生交給他們收拾,準保去一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