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衍一下子就明白岑彭的意思了,他下意識地想要維護自己好不容易創造的和局:“岑將軍,今時不同往日,荊襄已是口中之肉,且先利用楚地人力物力,擊敗馮異后,再一舉拿下不遲。”
“餓極了,等不及。”
岑彭卻拍著肚子笑道:“
“更何況,就怕這肉,變成了刺!”
“大行令,三折肱而成良醫。”岑彭道明了他的真正意思:“當年,我只是區區一校尉,只能眼睜睜看著后方糜爛,拖累前線,卻無從挽回。但今日,彭受陛下信任,為方面之將,便絕不會再在三軍后方,留下任何隱患!”
馮衍還想張口講講道理,雖然能夠理解岑彭的擔憂,但剛談好的和平投誠,忽然就變成了魏軍的襲擊,這算什么事?
當然,亂世里,背信棄義乃家常便飯,但這會讓馮衍的努力成了笑話,大行令署很難堪啊!
一旁緘默良久的張魚也適時出言,奉上了幾份所謂的“證據”:“大行令,秦豐、鄧奉拒不開城,防吾等如臨大敵,收集來的糧秣也多摻沙土以湊足份量。那鄧奉,更令人在周邊鄉閭散播,說糧、丁之征,皆是魏軍所為,以離間軍民!而秦豐雖擒拿了漢使鄧晨,但仍扣在襄陽,不肯交給繡衣衛,凡此種種,彼輩乃是詐降無誤矣!”
這下馮衍更是驚愕,看向岑彭,岑將軍默認了此事,好家伙,這下鍋甩到了馮大行令頭上:敢情是他愚鈍無識,讓秦豐、鄧奉耍了,沒看出他們詐降?
降了,又沒完全降,這難道不是正常的狀況么?馮衍氣得快吐血,雖然對方說得冠冕堂皇,但這里面就沒有半點私心?看張魚那賊眉鼠眼的模樣,繡衣衛作為集情報、間諜、監察于一身的機構,官職不高,管的范圍卻不小,與大行令多有交集,一般這種情況,兩個部門在第五倫面前和衷共濟,暗地里較勁爭奪卻不少,
而岑彭呢?他身上“南陽系”的地域色彩很濃,與任光又是舊友,面對關中杜陵出身的自己,會不會也黨同伐異呢?
馮衍越想越多,只覺得自己被岑彭和張魚聯手擺了一道,依靠他的游說騙開鄧林、漢水防線,如今巨險平安度過,就翻臉無情了。
這兩人何止是對秦豐突然襲擊,而是忽然猛地扇了他馮衍狠狠一巴掌啊!
但馮衍畢竟不同當年,吃了幾次虧后,也知道隱忍了,只將嘴里的牙和血往肚子里吞,勉強笑道:“既然陛下將南征之事專委于岑將軍,還囑咐我,說軍務皆聽鎮南號令,不管將軍作何決定,馮衍自當遵從,只不知接下來,這仗該如何打?”
“后軍一萬人,已包圍上游山都縣,等攻取后,以舟師順流而下,與樊城主力兩萬匯合,效白起屠鄧之役,先調頭拔掉鄧縣,消除在背芒刺。”
岑彭又指向南方:“我軍前鋒萬人,占據阿頭山隆中,居高臨下,逼近襄陽,使秦豐不敢出援,等后方隱患消除,三軍再合取襄陽。”
聽罷后,馮衍只想笑,大笑,因為這個計劃,在他看來……
愚蠢至極!
紕漏百出!
馮衍臉上陰晴不定,只覺得岑彭太過自負,三座城,雖然都是縣邑,但里面都有數千到上萬不等的守軍,岑彭兵力分別位于三地,僅有兩倍優勢,真有自信輕易奪取?
而且岑彭忽略了最關鍵的一處:南方的漢軍馮異!
理論上,馮異逆漢水北上,越遠離江夏,補給越艱難,還要面對好幾座城郭的阻礙,二百里路,也得打十天半月。
但若是秦豐遭到魏軍襲擊后惱羞成怒,放出鄧晨,反過來與漢議和,借漢兵來擊魏的話,五天,馮異五天就能抵達襄陽城下!
到那時,岑彭兵力分別位于三地,說不定一座城都沒打下來,遭到內外夾擊,恐怕要打一場大敗!你也想學河濟決戰時的馬援,來一次中心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