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咬咬牙,還是以自己的經驗稟報:“或是傷寒。”
此病名一出,跟隨耿弇來巡營的眾人都勃然色變。
倒是耿弇直接斥罵道:“
“休得故作大言!”耿弇罵道:“本將軍長于上谷北寒之地,傷寒年年都會遇上,卻從未聽聞徐揚有傷寒。”
軍醫也不是很確定,連忙改口,而耿弇掃視了一眼帳內躺著痛苦呻吟、唉聲嘆氣的病卒,也不去一一問候,只快步走出了隔離帳篷,扯下了葛布口罩,呼吸著外頭清冷的空氣,似乎想將肺部的濁氣統統呼出來。
而后,他對校尉下令道:“寒冬臘月,士卒患些許頭疼腦熱,實屬尋常,城西不是有座小營么?將病卒統統轉移過去,單獨隔離照料。”
耿弇這么做,除了確實對追隨自己轉戰千里的士卒產生了一絲憐意外,也不想讓他們影響到大戰。
病歸病,苦雖苦,但仗還是要打,慈不掌兵,而耿弇恰恰是最適合做將軍的人,他眼中只有軍隊要達成的目標,不論是皇帝的詔令,還是士卒的哀苦,困難他都看在眼里,但耿弇在下邳一戰的意念,卻越發堅決。
“我部確實新敗,千里遠征士卒疲敝,且不乏病弱。”
“既然如此,不妨在初戰時,故意示弱小敗,以盛劉秀氣焰,使其氣盛,攻我郭外大營。”
作戰藍圖已在耿弇心中展開:“而我則自率精兵及上谷突騎,從側面突擊劉秀兵陣。”
但考慮到己方戰斗力遠不如在臨淄時,耿弇也有戰而不勝的預感。
先前雖與伏隆吵了一架,說了氣話,但坐在營壘中,耿弇還是持筆開始書寫自己的請戰奏疏,想從頭到尾,向皇帝解釋一下他的方略。
“劉秀頃軍北上,若能殲其主力于淮北,則取淮南輕而易舉,就算劉秀逃回江東,也再難成大事。”
“陛下遣兵來援,雖是好事,但卻可能將劉秀逼退,此人用兵有勇有智,以舟師屯沭水口,可進可退,臣靠兩千上谷騎兵,不足以斷其后路。”
“若想畢其功于一役,只有下邳一個機會。”
這機會是老天送到耿弇面前的,畢竟劉秀不打靈璧反攻下相,連他也沒料到。
耿弇停下了筆,看著外頭的士卒,校尉正忙著驅趕營中女子,患病者正被轉移到城西,而更多人,則是寒風中懷念故鄉。
兩萬多條鮮活的性命,卻不過是將軍手中的劍,用鈍后,也不惜與敵人白刃交鋒,當場折斷。
至此,耿弇這個在伏隆眼中驕傲、狂妄、好戰,因為貪心功業,欲包攬所有功勞的小將軍,其心中的宏大計劃,也終于在奏疏上,對第五倫全盤托出:
“只要能誘劉秀與我軍纏斗,便不論勝負。臣愿用這幽冀士卒兩萬余人性命,用臣的一生的不敗名聲,來拖住劉秀三五天,只待彭城援兵抵達,臣雖可能敗績。”
耿弇在奏疏上寫下最后幾個字:
“但陛下,大魏,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