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得蓋延大罵屬下愚蠢:“吾等南下殺戮甚重,必為南人所恨,降吳焉能活命?”
然而下一刻,對面的漢軍就開始叫喊:“陛下早聞蓋將軍乃塞北豪雄,以勇氣聞名,愿得生將軍一見!”
“劉文叔知世間有蓋延耶?”
劉秀至少是與第五倫爭鼎的人物,這讓在魏軍一大堆皇帝嫡系里排不上號次的蓋延且喜且驚。
就在蓋延一個猶豫間,漢兵忽然推到了搖搖欲墜的墻壁,將蓋延整個壓在下頭……
……
蓋延終于實現了他“最先飲馬淮河”的夸口,雖然他是作為俘虜被押到淮泗口的。
淮泗口確實如第五倫所料,是漢軍的大本營,淮南的糧食通過終年不封凍的邗溝運到此地,若無邗溝,漢軍早已崩潰,也難怪劉秀感激得要給夫差立廟了。
雖然劉秀口頭說愿“生得蓋延將軍一見”,但蓋延卻來得不是時候,他被推入漢營時,這兒正在舉辦一場喪事。
淮泗口雖未下雪,但整個漢營大帳附近仿佛為白雪籠罩,內外皆舉喪,氣氛頗為沉重。
原來,卻是彭城戲馬臺一戰消息傳到,劉秀得知東海太守劉植戰死,特地為其舉喪。
不僅如此,依照荊襄大戰時馬武殞身的舊例,劉秀竟破格將劉植追封為“巨鹿王”,給了他最高的死后殊榮!以表彰殉漢忠臣。
雖然劉植在東南完全是一位“河北孤臣”,與南陽、潁川各大派系都不沾邊,平素也沒有太多好友,但作為宗室一員,他的英勇戰死依然得到了不少人感懷,加上徐淮戰事不利,彭城已難救援,大家的心情本就頗為積郁,蓋延和一眾漁陽突騎正好押到,立刻點燃了這種情緒。
“幽州兵殘忍好殺,自入徐州以來,不知害了多少百姓,蓋延作為第五倫鷹犬,曾參與彭城之圍,與巨鹿王之死也有關系,不如殺了他,再將幽州兵統統處死,以祭巨鹿王及赴難士卒。”
面對這些喊打喊殺,蓋延卻巋然不懼,他身高九尺有余,哪怕被縛住雙手,依然挺直腰桿,目光輕蔑地看著眼前這群叫叫嚷嚷的南方小矮子,冷笑道:“若非乃公孤軍深入無人搭救,戰場上持強弓與汝等碰面,眾人首級,不過是我弓下靶子!”
他嗓門大,一時間氣勢如虹,激得漢軍眾將校更怒。
旋即蓋延又在穿著喪服的人群中掃視:“劉秀何在?不是說要見乃公么?速速出來。”
他吼了好幾遍,那位一直拜在劉植靈柩前的中年人才起身轉過來,看向蓋延:“蓋巨卿,確實是勇悍之輩啊,劉秀在此。”
“汝便是劉文叔?”
蓋延回望過去,卻見其一身緦麻,這是為族兄弟服喪的服制,國字臉,須眉長得很漂亮,鼻子高,嘴大,被白巾包裹的額頭頗為寬大。
光看其容貌,卻比同為皇帝的第五倫更俊朗大氣些……
但蓋延嘴上仍不服軟:“我本想來淮泗口立不世之功,不料中汝圈套,雖然沒能得死劉秀,至少看了一眼生劉秀,知道汝首級多大,要殺便殺罷!但不消數月,吾主便將推平淮北,斬得汝頭!”
漢臣們勃然大怒,然而劉秀卻搖頭:“將軍死則死矣,但魏主素來吝嗇,使人有功當封爵者,反復揣摩印信至弊,仍忍不能予,聽說大功如耿伯昭,求一車騎大將軍而不得。”
“蓋將軍死后,第五倫會給汝這樣的敗軍之將,辦如此規格葬禮,追封王號么?”
說了這句讓蓋延發愣的話后,劉秀讓人將他先帶下去,然后安撫群臣說:“彭城戰況未明,且先以蓋延為囚質。”
但到了晚上,劉秀卻親至拘押蓋延的營中,見他依然五花大綁縛著,便連道得罪,竟親自過來給他松了繩子,又令人端上肉菜飯食,甚至坐到了蓋延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