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冷,可非養生之道,來人,將書房地龍燒起。”公孫鴻吩咐道。
黑暗中自有人應了,公孫鴻向袁逸招了招手,袁逸行禮之后,默不作聲跟在他身后。
兩人都未穿靴,只是穿了襪子,踩在木板長廊之上,幾乎沒有什么聲音。
“無聲音便不擾民。”公孫鴻自言自語。
到了書房前,袁逸搶了一步,將門推開。又有使女來點了蠟燭,公孫鴻這才入內,端坐上首:“逸初,你夜里都將我叫醒,定是有急事吧?”
袁逸跪坐在他的面前:“刺奸司那邊得到了口供,確認犬戎人是屬于犬戎密諜黑雕,他們要刺殺五輔,我與蕭由懷疑犬戎人試圖在咸陽制造混亂,然后乘機大舉入侵。”
“哼哼,這是必然之事,凡大秦有亂,外敵其有不入侵者?”公孫鴻捋須:“所以要鎮之以靜,鎮之以靜!須知大秦之患,一向不在邊疆,而在腹心之中。”
“另外,口供還說,勾連犬戎人與莽山賊者,乃是江充。”袁逸低聲道。
“江充!”原本在那里嚷著要鎮之以靜的公孫鴻霍然站起。
他雪白的須發根根豎起,雙目圓睜,好一會兒才坐回原地。
“唉,老而易怒,非養生之道也……”公孫鴻嘆息道。
“老師……”
“你是想問我為何一聽到江充便如此失態么?”公孫鴻道。
袁逸點了點頭。
“此前我讓你去接觸溫舒,要他秘密追索江充,結果沒有幾天,溫舒便死了,當時你就有疑惑……”公孫鴻苦笑了一下:“你年紀尚小,自然不知道,十五年前江充是何等人物,更不知道,江充背后……究竟藏著什么秘密!”
袁逸盯著公孫鴻,等他揭開謎底。
“江充所學甚雜,儒家、法家這樣的顯學不必提了,我們道家也不必提了,就是陰陽家、名家還有墨家兵家之說,他都學過。彼時他以陰陽家自稱,但我們都以為他實際上是法家異端,直到他死……唔,他消失,我才猜到,他應當是縱橫家。”
袁逸雙眼一張:“縱橫家?”
“縱橫家鬼谷子一脈分為合縱與連橫兩派,但在其之外,尚有一派,無論是史籍還是各家都諱莫如深,只因這一派所說,實在是太過可怖,因此被視為百家之敵!”公孫鴻說到這,突然一笑:“當然,只是被我視為百家之敵,暗地里,還不知有多少人支持呢。”
“這一派是指?”
“這一派沒有正式名字,有人稱之為天擇派。這天擇派有兩個謬論,其一是說世間大亂之后方可有大治,所以為了大治,必先大亂,若天下不亂,那他們就要想法子將其搗亂!其二么……是說物競天擇,強者方存,故此要天下大亂,裁汰弱者,留下強者!”
袁逸吸了口氣,喃喃道:“這……這果真是謬論!”
“誰說不是呢,但他們得以傳承,還有人信奉,也有其自圓其說之處。若他們只是說說,那倒還罷了,但偏偏鬼谷子這一脈是不甘寂寞的,天下無事,他們就要攪出事來。”公孫鴻連連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