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融一開口,就帶著明顯的不快,趙和心中也同樣不快,翻了他一眼道:“怎么,朱郡守還是要將我們軟禁起來么?”
朱融沉默了一下,才開口道:“這是為了你好。”
“我自己卻不覺得。”
“赤縣侯,定陶縣的第二場火……你嫌疑最大,若想要洗刷清白,你還是好生呆在驛館之中,等候朝廷旨意最好。”
“第二場火分明與第一場火有關,我本來已經查到關鍵之處,偏偏你尋了些不通實務的書呆子強行接手,最終造成這模樣,你卻還以為我嫌疑最大。朱郡守,這一路上人人都稱贊你是能吏,清正廉潔,可單從此事上來看,我倒覺得你是直足糊涂!”
趙和毫不客氣地嘲諷過去,讓朱融極不適應,他在齊郡久了,哪曾遇到這樣的人?
他瞪圓了眼睛,看著趙和,背在身后的手飛速地轉動著念珠,好一會兒之后,他才苦笑道:“赤縣侯年少氣盛,鋒芒畢露……好吧,我直說了吧,赤縣侯以為如今齊郡的頭等大事是什么?”
“是……”趙和說了一個字,就沒有再說什么。
朱融自己回答道:“是支應趙郡的大戰,遠水解不了近渴,唯有齊郡,才能援助趙郡,所以齊郡必須集中力量辦好此事,不可節外生枝……我如何不知道定陶兩場大火都與赤縣侯無關,我也知道赤縣侯想要將案子追查到底,可是赤縣侯想過沒有,你在定陶才數日,定陶就雞飛狗跳,從縣令縣尉到下邊差役豪紳棄職自囚者不知凡幾,若是我放手讓你去查此案,只怕歷城也要被你翻成這模樣!”
“到那個時候,誰來做事?只靠著你少年能干的赤縣侯,便可以將支應趙郡的所有事情都扛下來么?”
趙和默然無語。
“事有輕重緩急,為了大局,每個人都必須有所犧牲,我只是暫時約束你,并非真的疑你為兇犯!”朱融說到這,輕輕哼了一聲。
若他不說這一句,趙和其實都被他說服了。但說了這一句,趙和立刻想到,在晁沖之等的政變結束之后,丞相上官鴻不欲追究嬴祝與公孫涼時說的話來。
那時上官鴻也提到“大局”。
但這大局,就真的是大局么?
趙和抬起眼:“郡守若是如此作想,大可以與我說明來,何必調走護軍,再以郡兵拘禁于我?”
“其一,我并未真正拘禁于你,是我府中掾吏私自所為,他為何如此,想必不用我多說,天子與大將軍給你這個稷下學宮祭酒的官職,實在是激起不少民憤。其二,調走護軍乃是朝廷軍令,非我之意,我只是順勢而為。其三么……我與太尉李公頗有書信往來,從他信中頗知赤縣侯在京中的作為,赤縣侯可是愿意為大局而抑私憤之人么?若你真愿意如此,廢立之事便不會發生,大將軍便能夠提前幾日動身,羽林中郎將便不致于寡不敵眾,趙郡局勢也不至于敗壞至此!”
說到這時,朱融聲色俱厲,怒火當真是毫不掩飾。
趙和一時無語。
這也是在得知楊夷受挫、犬戎人乘機突入趙郡后一直橫在他心頭的心病。
趙和無語,旁邊的樊令頓時橫起了眼睛,上下打量著朱融。朱融則面沉似水,死死盯著趙和,從牙齒縫中吐出一句話來:“事已至此,你能問心無愧否?”
趙和整個人靠在墻上,直到朱融抖袖回頭,他也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