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微山南麓。
方信趴在雪中,一邊嚼著雪,一邊盯著眼前。
他反穿著羊皮襖,頭上也戴了白狗皮帽,伏在雪里若是從遠處年,與周圍的雪沒有什么區別。
雪冰冷刺骨,吃進胃里極為難受,但對于腹中空空的方信來說,饑渴比起寒冷更為難受。
“狗娘養的犬戎賊!”
看著那十余名犬戎牧民驅趕著羊群離開,方信稍稍松了口氣,低聲咒罵了一句。
此處乃是前往他的目的地的一處必經之地,但這幾日都被那伙犬戎牧民所占據,方信不敢妄動,只能在這里苦等。干糧都吃盡了,若犬戎牧民再不轉場,他就唯有想法子突過去——這個難度極大,眼前這一隊犬戎人,說是說牧民,但犬戎牧民就是犬戎戰士,他一個人要從幾十名犬戎人當中跑出去,實在不容易。
舒了口氣之后,方信從雪中站起,渾身冰冷麻木的感覺并沒有隨著他的這一動作緩解,相反,幾處關節更為疼痛,腹中的饑餓感也更強了。
方信拿起已經沒有紅纓的長矛,回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行李。
一個木頭制的雪排之上,放著一個個布袋。
方信吸了口氣,將雪排上的繩索套在了自己的肩上,然后拄著矛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犬戎人轉場之后,原來扎帳之所就只余一片狼籍,方信原本還想在其中翻找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點殘余的食物,結果卻只有失望。他只能繼續向前,只不過在繼續向前不過百余步之后,他眼前突然一亮。
幾頭羊羔正在那邊徘徊,還發出咩咩的叫聲。
方信低呼了一聲,若是能夠抓頭羊來,他肚子里便可以填些東西了。他彎下腰,解開行李,小心翼翼接近那羊羔,然后狠狠撲了過去。
羊羔最初時很老實,仿佛在等著他過來,但當他一撲的時候,羊羔邁著輕快的步伐一跳,輕而易舉便將方信甩開,然后蹦蹦跳跳地遠去,唯余方信在那里望羊興嘆。
“該死,狗娘養的,犬戎人養的羊都是奸猾之羊!”
方信拍了一下雪面,突然心中一動。
這幾頭羊羔并不懼人,因此不是野羊,應當就是那群犬戎人所養的,不知何幫走失了。對犬戎人來說,羊便是他們的家當,走失了肯定會來找……
一念及此,方信顧不得去對付羊了,他又拖起自己的行李,發力欲行。
但就在這時,他聽到了遠遠的犬吠之聲。
犬戎自稱戎胡,而大秦和其余民族稱之為犬戎,原因之一便是犬戎人愛養狗,他們幾乎以犬為伴。此時后邊傳來的犬吠之聲,讓方信意識到,找羊的犬戎人已經趕回來了,而且發現了他。
他罵了一聲,用力拖著行李便跑,他很清楚,自己雙足跑不過奔馬馳犬,因此唯一的機會就在于那個山坡,若能跑到坡處,順雪滑下,還有可能擺脫犬戎人追襲。
只不過那處山坡離他至少有三百步,他能不能及時趕到,是一個問題。
犬吠聲越來越近,犬戎人的呼喝聲與他們甩動鞭子的聲音也傳入耳中,幸好,犬戎人發現他只有一人,因此并未射箭,顯然是想上來捉活的。
方信只覺得自己的肺幾乎都要炸掉,而心似乎要從胸膛中跳出來。他的體力原本上佳,否則也不會接到這個任務,但是因為腹中饑餓,卻使不出多少氣力,而且隨著逃跑時間的增加,他身體處處都在向他發出警告,提醒他應當停下來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