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儀門之下。
向歆微微駝著背,露出一副蒼老的模樣。
身邊的官員們在小聲議論,無非是“為何卯時才開朝會”、“今日御座之上誰人?”、“朝堂這一次風波恐怕不小”之類的話語。
向歆有些不屑地睨視了這些小官一眼。
經過數次清洗,如今咸陽城中高官顯貴已經少了許多,而那些被重新召來的致仕之人,未曾與他們站在一起。再加上向歆這個中秘書實在算不上什么大官要職,因此他身邊站著的,也多是一些與他一般,雖然清貴,卻無實職的人物。
這些人要么經驗不足,要么就因為多年閑置而消磨了志氣,或者干脆就是眼光有限,看不出接下來朝堂之上會有多好的機會。
向歆卻不然。
他目光在人群中掃過,與那些同自己已有默契的官員們都微微點頭。
他也看到了班直,這位起居郎神情肅然站在一邊,若不是他有意去尋,根本找不到其人。
向歆目光又移向遠方。
他雖然做出一副年邁的模樣,但視力卻還好,因此可以看到遠處趙和的儀仗停住。
不過畢竟隔著千余步,他看不清楚人,這讓他心里稍稍有些焦急: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趙和……趙都護……主公他為何還這么遲疑猶豫,不及時上殿,將大事定下?
就在此時,他看到趙和的儀仗處發生了騷動。
向歆既然決意在趙和身上投機,自然也對趙和的一切都做了了解,以他所知,趙和治軍甚嚴,他身邊的儀仗又都是從西域帶回來的親衛或者來自敦煌的邊軍,他們斷然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所以,出了意外!
向歆猛然看向安忍。
安忍做的小動作,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事實上,在安忍聯絡的人中,便有他安插進去的釘子。
在向歆看來,安忍此人所為,不過是螳臂擋車,逆勢而行,最后的結果必然頭破血流,甚至會抄家滅門。
以向歆多年官場沉浮的經歷來看,安忍抄家滅門也沒有什么,只要他能夠從安忍的倒楣之中獲利就可。
但此時向歆在心底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安忍之輩,難道只會勸諫一途嗎?
趙和的全部勢力,歸根到底,都在于他自己一人身上。若是趙和出了意外,咸陽四惡為首的舊交派,曾燦、高凌為首的稷下派,馬越、馬定兄弟為首的邊軍派,再加上解羽、應恨等代表的西域派、郭英代表的北州派,所有的這些力量必然分崩離析,他們之間的交情,會隨著趙和的死而蕩然無存,他們彼此之間必然會為了爭奪趙和的遺產而發生爭斗、廝殺,可沒有任何一方有完整收服其余幾方的力量,就算決出勝負,實力也必將受損。
所以,趙和本人,就是他代表的力量的最薄弱之處!
不過,向歆在安忍的面上沒有看到什么得意之色,相反,他還顯得驚惶不安。
向歆皺了皺眉,又向趙和的儀仗處望去。除了他之外,長樂宮前的百官也都意識到出現了意外,因此忍不住舉步向前,想要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