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也入場吧?”張欽道。
錢益笑道:“小弟是乙考場第二十八號,張兄呢?”
“這倒可惜了,愚兄我是丙考場第四十五號。”張欽道。
兩人的考場是國子監中相領的兩間院子——在確定會舉行科舉之后,國子監便進行了擴建,新建了諸多院子,并且給這些院子都搭起了頂棚,這些院子便是科舉的試場,每個院子當中,又被木板分隔成一百個席位,此次參考一千五百余人,一共動用了十八間院子。
兩人便在國子監前院揖手道別,然后各自趕往各自的考場。張欽初時還在琢磨,錢益究竟會如何完成嬴祝交給他的使命,但當他真正邁入丙字考場之后,他便將這些雜亂的猜測都拋到了腦后。
他不想錯失在這第一次科舉中揚名的機會。
因為是初次組織科舉的緣故,所以這次所開科目只能說是一次嘗試。每個參與考試之人,必須報考正科與兩門副科——許多不許少,所謂正科,考的內容就是去年底才頒布天下的《道統》一書,所謂副科,則是明算、格物、明法、實務、兵法。這個科目的設置與趙和最初的設想有很大的出入,倒不是趙和做出了讓步,而是主持這次科舉的李非提出,既然要改革,那就改革得更徹底些。原本趙和是想以道統為正科,以百家為副科,即考生除了考道統之外,還可以另選二家之說進行考試,以此來促使學子們打破門戶之見,博采百家之長。李非則以為反正“道統”已經將百家之間的門戶壁壘打破了,再去單獨為一家學說開科,反而不美,倒不如選擇對于國計民生最有用的一些領域分科考試,所考的內容同樣也集百家之長:比如明算一科,便是將儒家、陰陽家、墨家和工家(公輸班)等諸多學派中有關計算之術合而為一;再如格物一科,則是將商家、農家、墨家學說之中研究物性之理合于一處。在拋去治國執政上的理念之爭后,各家在這些具體術理上的分歧并不大,因此將之融合匯編的難度,也比趙和最初想的要小。
自然,李非也藏有私心,比如說明法一科,對于他所屬的法家來說極為有利,甚至可以說,所謂明法,根本上就是為法家單獨設科了。不過李非的這點私心,在趙和的容忍范圍之內,而且大秦也確實需要大量熟悉法律與制度的官吏——在趙和的計劃之中,是要將地方官的司法之權給剝離開來,通過設立刑部的方式將之收歸于中央,這就有大量的法律專才。
每一個參與科舉的考生至少要在正科之外另報兩門副科,正科決定其是否得中,副科決定其名次與今后的就職方向。當然,若對自己有自信,也可以報上所有科目,反正最后計分之時,只擇評分最高的兩門副科。張欽便是這種對自己有十分自信的人,故此接下來的三天時間里,他每日都卯時趕到國子監參考,至酉時才考畢離開。
錢益也如他一般。
考之前張欽對自己還是滿懷信心,但最后一場考完之后,當他整理好行囊離開國子監時,還是禁不住駐足回頭,望著自己這三天“煎熬”過的地方,不勝唏噓起來。
“張兄為何嘆息?”好巧不巧,錢益恰好也在此時離場,見此情形,笑著問道:“此次所出之題,理當難不住張兄才對。”
此次科舉的題目真的不算太難,畢竟第一次開考,雖然從去年十二月起,有關科目的書籍便已經上市發賣,但許多來自外地的學子,只是到了咸陽之后才真正接觸到這些書籍。但對于張欽、錢益這樣的人來說,這并不是什么大問題,畢竟在此之前,他們就已經博覽百家,哪怕是最為重要的道統科的內容,大多數也都是他們早就熟悉的東西。
故此聽到錢益的話語,張欽笑著道:“題倒不難,但這三日里所見人生百態,卻是讓我不勝唏噓。”
錢益深有同感地點頭:“賢兄所說極是,此前我便知道,科舉一開,天下英杰盡入其網中了,但卻不曾想,情形會這般嚴重——我那試場之中,便有十一人因為各種緣故未能考完。”
考場上昏闕者、病倒者甚至瘋顛者,考場外痛哭者、狂笑者甚至自盡者,這幾天里,他們可都是見到了。
“不說這個,錢賢弟自覺如何?”張欽甩甩頭問道。
錢益昂然道:“必在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