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董伯予瞧著那心腹,嘆息道:“你來見我,所求為何?”
“只求活命。”那心腹跪下哀聲道。
董伯予沉默了一會兒:“你且走吧,自此隱姓埋名,休要再為陛下所知,你的家人,我會照顧。”
那人面帶苦色,但卻也知道董伯予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極致,當即跪謝之后離開。
在他出門的一剎那,又聽到屋子里砰的一聲響。
董伯予恨恨地踢開擋路的案幾,手執那封信,心中猶豫再三。
這信是千萬不能讓嬴祝看到的,若是嬴祝看到這封信,他決計不會再推行諸葛瑜的南征之議,而會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與火妖聯絡上。
想了好一會兒,董伯予搖了搖頭,然后振衣出門。
此時江南小朝廷處境艱難,哪怕董伯予這么講究“禮制”的人出行,也是輕車簡從,不一會兒,他便到了潯陽城中的行在所在之地。
此地夾于長江與甘棠湖之間,面積與咸陽的宮室相比自然是小的,不過在這潯陽城中,卻已經算得上富麗堂皇了。
他可以不經通稟便進入行在之中,因此沒有多久,便見到了嬴祝。
“老師這么早來,莫非是有事?”嬴祝見他到來,心底微慌,面上卻堆著笑。
董伯予臉色鐵青,伸手將一樣東西擲到了他的腳下。
叮當的聲音傳入嬴祝耳中,嬴祝臉上的笑容僵了。
“陛下為何行此昏悖之事?”董伯予問道。
嬴祝看到了那塊令牌,頓時明白自己安排心腹的事情泄露了,他收住臉上的假笑,沉聲道:“老師何必明知故問。”
“諸葛先生的才華,陛下難道還不知道么?”
“朕就是知道他的才華,才非要他死!他身有才華,不為朕效力,難道說是想去為北逆效力么?朕欲行南征之事,他既然已經知道,卻又不肯為朕效力,莫非是想要將消息泄露給趙逆?”
“南征之策,原本就是他所獻,他若是對陛下懷有敵意,就不會獻此計策!”董伯予道。
“他若忠心,便該為朕效死力,而不是在那里裝模作樣,朕親自去請,他還不感激涕零!他以為他是什么,他以為他有幾分本領,便可以視朕如無物么?他哪有半點將朕、將大秦放在眼中,他眼里只有趙和,他還在朕面前稱那個逆纂為趙侯!”嬴祝也咆哮起來。
董伯予氣得渾身發抖,只覺得手足冰涼,胸中氣血翻騰而上,沖得他頭痛眼花。嬴祝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此時滿懷怒意的嬴祝,轉過身去背對著董伯予,猶自大聲叫道:“這等忠心不絕對,便是絕對不忠心,他越是有才,朕就越要殺他!”
董伯予此時已經有些站不穩了,昏昏然中,他突然想到,諸葛瑜所留信件的后半段中,要他善自珍重愛護身體的話語。
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剎那,他心中不禁在想,現在這一幕,是不是也在諸葛瑜的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