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儒家崩盤之后,人們對朱熹的評價越來越低......幾乎把他當成了一個禍國殃民的偽君子。
但是除了以二程和朱熹為代表的宋朝理學儒者,還有陸九淵為代表的宋朝心學儒者之外,還有誰在考慮這三個事關儒學存亡的大問題呢?
而朱熹也的確解答了這三個問題中的第一題,而且答得還算可以,要不然也當不上朱子啊!
而朱熹給出的答案,也不完全來自他個人的思考和智慧,還有有來自他的老師李侗,李侗的恩師楊時、羅從彥,以及楊、羅二人的恩師程頤,還有程頤的兄長程顥在內等等的許多宋朝理學大家的集體智慧。
不過宋朝的理學儒者們并沒有見過,也沒有想過真的會有禮崩樂壞的一天,而且他們自己也想要做官(做官好啊,圣人也想啊!)。所以他們只用心思考了儒家世界觀的問題,并沒有思考過趙楷提出的另外兩個問題。
因為從沒有人思考過儒家一旦失去科舉將會怎樣?所以當儒生們沒有官可以做的時候,儒家就亡了......雖然儒家文化的影響力還存在,但是作為一個學派或是教派,它已經不存在了。
代表趙楷提出三問的胡寅其實也是宋朝理學儒者中的一員,他的父親胡安國是楊時的弟子,后又拜入同樣學宗二程的大儒靳裁之門下。而胡寅和他的兄弟胡宏不僅受到胡安國的教導,而且還拜入楊時、侯仲良(也是程門弟子)門下。另外,胡寅的幼弟胡寧,堂弟胡憲都師從胡安國。
在原本的歷史上,胡寅、胡宏、胡寧、胡憲都是理學湘湖學派的創始人!
而現在,這四位加上年邁體虛在家養老的胡安國,還有劉韐的次子劉子翚(劉子羽的兄弟),都是趙楷陣營中的儒家學者。不僅精通傳統的儒家經典,也精通二程所開創的理學,而且還學過趙楷所著的《新算學》和《格物學》,甚至還提出過一些格物之法,堪稱大儒。
但是他們同樣沒有考慮過“趙楷三問”的后兩問。
現在胡寅看到在場的二三百個儒士都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似乎沒有一個人能答得了“趙楷三問”,也只是苦苦一笑道:“官家所問,的確不容易回答,能夠提出這三問者,已經夠得上當世大儒了,若能解答其一,后世一定會尊為圣人的......”
他的話剛說到這里,忽然就聽見一聲嘆息,于是就順著聲音望去,發現嘆息之人竟是易安居士李清照。
胡寅問:“易安居士應何嘆息?”
李清照道:“我只是在想,儒家獨尊之前,百家爭鳴之時,焚書坑儒之日,儒家先輩們做了什么?是怎么傳承圣人之道,是怎么一步步從百家之中脫穎而出,成為顯學以致獨尊的?儒家先輩們能做到事情,我們這些晚輩,還能做到嗎?我們還知道該怎么做嗎?”
胡寅點點頭,“易安居士所問,果然不同凡響!”
儒家如今的顯學地位也不是一開始就有的,而在儒家先輩通過傳道和斗爭,一步步的擴大影響,打擊對手,最后才把“獨尊”的地位給搶到手里的。
可是在“獨尊”了一千多年后,宋儒們還知道怎么去搶,怎么去爭,怎么在逆境當中發展壯大嗎?
不知道了!
他們已經變成了統治者豢養的寵物了......如果說當年的儒者是大灰狼,那么現在的儒者就是哈士奇。看上去差不多,但是咬人的本事可就差太多了。
隨后胡寅又是一聲苦笑:“我們儒家的獨尊是先賢們一步一步爭斗出來的,而我們卻只知道唯有讀書高,只知道用《四書五經》做文章,卻不知當年的先輩是怎么爭到這等地位的......實在是愧對先人啊!”
他的這番感慨,很快就引起了耿南仲的共鳴,就聽見這老爺子一聲長嘆:“我等雖然飽讀詩書,也能寫錦繡文章,但是卻忘了先人們的爭斗之法、傳道之術,以至于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實在愧為儒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