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覺得有些生氣,擰起眉頭看著她道:“司塵就算再怎么不懂事,也知曉此物珍貴,怎會輕易轉贈與她人,昨日蘇靖姑娘忽然傷病爆發,身寒難耐,故而我才將這件披風借她一用,如今我來取回又有何不對?”
云容見他竟是生氣,心中不由懊惱。
她也不曉得自己這是怎么了,分明對他已經百般了解,知曉以他的性子斷不會做出如此輕賤他人心意之事來。
可是當她看見蘇靖身披她送給他的衣服走到自己視線中時,以往對他的了解熟知全無了用武之地,心口莫名地一抽一跳,今日瞧見他竟是撐傘又往她屋方向走去時,渾身上下更是說不出的不對勁。
有時候想不通惱極了,甚至生出想要沖過去將她斬情劍給撅折了的卑劣念頭。
她的度量何時變得這般不仁道了。
云容有些尷尬得僵立在那里,沉默了半晌,這才垂頭說道:“對不起……”
都說像是劍仙大修行者的心魔,皆是隨著修為道法越高,戾氣魔心則是越強,怎么到了第四劍云容這的心魔,卻是比鄉下小姑娘的脾性還好。
誰能想到這個低頭像是錯了什么壞事模樣的女人能是施展出千里絕痕一劍的狠人。
百里安見她這般在意此事,不由輕聲解釋道:“姑娘這件冬衣,我很喜歡,因此是不會給別人的。”
云容又是頭疼,又是寬心。
真是的,活過了這般歲月,怎么性子越還活回去了,跟個不懂事的孩子似的事事計較。
烏云如鉛墨寒重。
雖說云容一劍逼回逆海之雨,一劍封死雨門,但是在魔族秘術的送海化雨下,天空之上的咒雨并未消散,凝聚于空,等待著一場新的異動。
兩日光景轉瞬即逝。
壓壓人群圍聚于青銅神樹四方,不可思議地抬首看著平日里這個可敬又可怕的古老存在。
他們不敢相信,那座連接兩界的青銅門竟然藏于神樹云巔里。
世有九重天,比起那個人間更為龐大的世界,這天自是更難攀登。
光是抬首就能看到那絕望的無盡距離,叫人怎么也心生不起攀登之意。
曾經也有一些膽大妄為的人類修行者,試圖攀樹尋神。
可是青銅神樹撐在了天地之間,世界萬物的重力。
那名道法高深、長海可跨、寒山可躍的渡劫境仙人御劍繞樹不過飛行三里之遙,便被重壓壓成血沫,化作根藤養分。
在場的大部分人,都覺得提出登樹離開此界的那名少年,不過是在嘩眾取寵貽笑大方罷了。
可是下一刻,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少年身邊的那名青衫男子,漫步而上,抬手竟是視若神明于無物地……將一截樹枝摘了下來。
那截樹枝在他手中變成一柄三尺長的青銅劍,被那少年接過手中。
長劍指天,偌大的青銅神樹竟是運作起來,古老蒼勁的樹枝盤旋成一座巨大亙長的天梯。
那少年抬步上天梯,云氣環繞里,眾人看到了無形的恐怖天地之勢,盡數傾壓在那少年的身上。
百里安身體狠狠一沉,整座青銅神樹都開始承壓劇烈顫抖起來。
這座神樹仿佛生于世界的盡頭,樹下南方,是一片無盡地深海,海水也隨著他步步上行,而掀起千仞巨浪,不斷拍擊著崖石,濺起水花蕩蕩。
所有人的心都跟著緊了起來,有那么一瞬間,他們甚至仿佛感覺到那少年所立之地,天地開始交疊合并,似是回到了混沌之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