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伐并未停歇的百里安聲音依舊平穩有力:“跟上。”
他肩上衣衫驟然炸裂成花,手中青銅劍鋒將重重云氣斬開一道生死路。
第一時間跟上去的是方歌漁。
并未給大家質疑的時間,比起凌駕在少年肩身上的重壓,他們在方歌漁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天地之勢。
仿佛她只是在行一座普通的山路罷了。
人人面面相覬了片刻,前一刻還嘈雜質疑的聲音頓時陷入死寂般的安寧,然后很快爆發出如潮如海般的興奮之聲。
黑壓壓一片人,魚貫而上。
離戟與昭舞分別立于百里安的左右兩側。
身為古神,他們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傾壓在他身上的重勢有多么可怕。
青銅門內的世界是無比公平的。
因此有一人踏上神樹的旅程,這片天地便會施壓于一人的“分量”在領路之人的身上。
萬里蹀躞,以此為歸。
當百里安行至百里處,便會被一堵云墻擋住去路,如此,他便會用手中青銅劍再斬百里之路,繼續前行。
直至那柄劍斑駁裂痕四起,離戟則會再替他折來一劍。
劍裂可尋新,可是離戟卻能夠清楚地感受到百里安的身體在逐漸崩壞,直到蕓蕓人海一同踏上青銅樹上時,他才知曉原來帶著眾生一同離開是一件極為艱難不可達成的事。
如若他一人離開,其實不難。
離戟不由搖了搖首,道:“山水可兩兩相望,日月可毫無瓜葛,主人與您身后眾生并不同道,何以自招重苦于一身?”
昭舞看著黑如長龍的人群,眼底亦是起了動容之色:“人海十萬里,人心善變多詭,不會有人因此恩而想要善待主人,仙骨難尋,主人應當好生珍惜才是。”
百里安再斷一劍,他似覺疲倦,若無尊仙之骨支撐,他早已曾為這云中泥塵。
而正因如此,他才感受到了那位尊仙之骨的強大與逆天。
他每斬出百里一劍,在眾人眼中,似乎只是平常地斬出一劍,可青銅神樹之枝都無法承載的勢重之力,憑何他的身體就撐了下來?
原因自然是并非真正地撐了下來。
一劍斬出,滅的不僅僅是那縹緲云路,更是他這具尸魔肉身。
而正因為以骨為源,竟是讓他的尸魔天賦治愈力得到了千倍提升,肉身散去瞬又得到蘇生重聚。
這個從死到生的過程,卻是無一人知曉。
繃斷的劍鋒倒飛了出去,百里安腳步踉蹌不由淺退半步,背后卻是忽然撐來一只柔軟的手掌,抵在他的背心。
身后的方歌漁并未說話,但是她一直都在。
百里安低眸笑了笑,他側眸看著離戟,道:“子貢贖人,子路受牛,這對我而言未必就是一場壞事。”
身為古神的離戟并不贊同這種毫無意義的行為,但是他能夠感受到百里安此刻的痛苦,他不由擔憂道:
“我怕主人的身體扛不住,況且,在這群人類眼中,主人您不過只是做了一件很簡單的領路小事罷了。”
百里安靜了一會兒,他再次接過一柄青銅劍,繼續前行,目光堅毅:“天下事只有做不做,沒有小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