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非煙低聲笑笑,從未對任何人抱過期望,她屬實不知自己又有什么好可后悔的。
雖說覺得這個女人天真又愚蠢,只是對上她那雙只余下漫無邊際死寂與恨意的眼眸,寧非煙不由也有些惘然。
她自認為她處事圓滑老道,善討人歡喜,身邊之人無不喜歡她。
她究竟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大逆不道的事情,自己的生身母親竟然這般恨著她。
寧夫人提著燃燃的青燈,面色陰郁地走了過來:“望夷大人曾恩準過我,若是今日能夠叫你們葬身一人在此,他便會保紅妝無恙,我不明白,你分明有機會殺了此子,為何又要手下留情?”
“真是可笑至極,不過是一個用來‘采食’的玩物你都舍不得,至親妹妹你卻說舍就舍。”
她愈發激動,周身魔息鼓蕩不絕,長發扭曲如蛇。
“她心中時時刻刻都念著你,她為你盜取奉藥,深陷死境,你卻連一個生機都不肯為她爭一爭。
枉她敬你如神明,我真后悔沒有告訴她當年是你狠下毒手,傷她容貌的真相。”
悲怨至心頭深處,寧夫人面上淚水不絕,唏然涕落:“若非如此,她又怎會遭遇今日這番苦難。”
寧非煙靜靜地看著她凄聲訴控,許是寧夫人眼尖得瞧見了寧非煙背后那層層疊疊的森然血跡,又似察覺到了她氣息極度虛弱。
心頭恨意大起之下,竟是舉起那盞烈火燎燒的殘燈惡毒地朝著寧非煙背上傷口燙燒而去。
注意到她動作的寧非煙眸光一沉,指尖無聲繚繞出一道冥冥劍氣。
劍氣未至,她腰肢忽然一緊,卻是被身下的少年伸手攬住,往懷里一帶。
漆黑昏暗里,她抬首便瞧見百里安目光格外冷沉銳利,眼底劃過一絲暗紅的光芒。
緊接著猩紅長槍破風而去,帶著貫日之勢穿透那盞燃燒的青燈。
長槍去勢不減,卷著烈火的殘骸在廣闊的野草間劃出一道極長的流光。
寧夫人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輕易被重傷之人壓在身下死意欺凌的少年,他抬起的手掌間還彌散繚繞著讓人心悸的黑暗之力。
她面上含著驚恐往后跌坐下去。
那青燈看似平常,實際上卻是三河望夷從幽冥土司采來的陰魂之火,可就這樣被這少年一槍輕易所破。
百里安看著她平靜道:“玩物,你在說誰?”
寧夫人嘴唇顫抖:“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寧非煙指尖的劍氣消逝而去,她眸色恢復如常,眼梢挑起,輕笑道:“你手往哪放呢?”
百里安低頭睨了她一眼:“不是你自己往我身上貼的嗎?”
他索性起身將寧非煙打橫抱起,并未理會那個女人,直接召出秋水劍,御劍朝著王城方向行去。
寧非煙病貓似的窩在他的懷里,大風吹動他的長發撩在她的臉頰間甚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