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非煙忍不住又低咳兩聲,她從袖口里摸出一顆糖來放入口中。
甜意在口中散開,將喉嚨深處里涌上來的血腥之意盡數壓下,她笑了笑,繼續道:“魅魔繼承第四河史無前例,要想成為歷史中這唯一的先例,你可知我走過怎樣的路?”
寧非煙把玩著手中的糖紙:“不錯,在那夢曇幻境之中,你的確是看到了我不少的過往,但那并非是全部,當年父親與阿娘將我替獻給四河,我很害怕,亦是想過要逃離北淵森林。
可是即便成功逃走又如何?我始終都是弱小等待被獵捕的那一個,等到屠刀懸頂,身臨懸崖,退無可退的那一天,你便會發現這世上雖大,可僅供你選擇的退路就只有那么幾條,走完了,便沒有了。
比起那種安逸又簡單的選擇,我更喜歡在逆境之中尋找希望,即便那條路鮮血淋漓,痛不欲生,既然是我選擇的,那我自然也要睜著眼走下去。”
她的眼神太倔強了。
百里安隱約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不由深深皺起眉頭,說道:“你還是要借今日機會,挑戰二河?”
寧非煙看了他一眼,目光之中浮現出絲絲縷縷地笑意:“你在擔心什么?你覺得葬心會借此機會殺了我?不過是戰令挑戰罷了,這非是生死對決,他忠于彌路,而我又有著少妃這一身份,他縱然不會放水讓我贏他,但也不至于對我狠下死手。”
“這便是你的底氣?”
寧非煙不可置否,神情即是輕松又是認真,仿佛在說著什么理所當然的事:“雖然說彌路是我這一生之中難以擺脫的枷鎖,但不得不承認,有時候,這份枷鎖也能起到一定的保護作用。”
她很少將自信的神采展現在眼眸之中,但百里安知曉,她是一個極為驕傲自信的人。
她可以將每一步算得精準,將每個人的立場、心思、情緒拿捏得恰到好處,然后在將這些得到的結論化為己用。
就像是在萬丈高空上的一根繩索上保持著某種精準無誤的平衡悠然前行。
只要計算得當,她便自信能夠走過這一段險峻山峰,不會跌入萬丈深淵粉身碎骨。
可是在這世上,哪里又有什么絕對的平衡,即便她能夠算計得精準,人心拿捏得透徹,可是在高空之上,會起大風。
人不過滄海一粟,浮游又如何能夠撼天。
如若她當真步步走得準確,又怎會再次狼狽吐血,重傷垂危。
他不信寧非煙沒有看出自己此刻的處境,就像是一只被敲斷腿餓了許久的狼,扔進了猛虎的窩中,誘人的肉食在熟睡的猛虎爪下,讓她誤以為自己只要足夠小心,算計的當地話,能夠在虎口之下奪食。
殊不知,她自己才是即將送入虎口的獵物。
她清楚這是陷阱,卻還要往下跳。
百里安隱約猜出了其中的原因,所以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異常的可憐。
他看著她,認真說道:“今日的你無法戰勝葬心,甚至連向他發起挑戰的資格都不由你,逆境之中,有時候抓到的不一定是希望,很有可能反而還是一把殺向你的刀。”
寧非煙看著她的眼睛,聽出了他話中意有所指。
她唇邊涼薄的笑意一點點地散去,仿佛好似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手指朝著腰間的乾坤囊探入進去。
百里安明顯看見她的手腕微僵顫抖了一下。
她慢慢抽出手指,然后揉了揉眉心,然后滿懷自諷滿心強烈不甘地笑了起來,那雙天生含情生動的眼眸一時間空成了荒涼灰白的灰燼。
“原來如此。”寧非煙聲音極輕,隱約能夠聽出幾分絕望疲倦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