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唯見此葉死意連綿之中,又透著幾分凄涼絕望的生機。
被暴雨雷霆澆得懨懨的祭臺青樹,都快被那浩大的靈威壓彎至地上,這顆小小青樹乃是魔族極為重要的洞天法寶,自然不可能就這么讓它輕易毀去。
葬心舉刀成火,正欲將青樹之上的雨幕劈開一道痕跡,卻被蜀辭攔下:“你若此刻動手,便是干預這場戰斗。”
葬心道:“難不成要我族圣物就此隕喪在蘇息的河力之中?”
蜀辭輕蔑一笑:“既是圣物,又怎會輕易摧折。”
她的話很快得到驗證,被暴雨所淹的青樹如死幕逢生一般,濕潤的土壤里不斷生出新嫩的枝芽綠藤,藤樹纏繞而上,孜孜不倦地汲取著天上的暴雨雷露。
淹死的千葉萬花凋殘而落,新生的綠藤在次開花結葉,枝繁茂盛,亦如生死陰陽一輪回,道如渾沌。
二河葬心面露詫色,他身歸魔界數千年,今時今日才知曉,原來棵青樹小洞天,竟是有自我的生命意識。
世外暴雨,葉間微雨。
葉簾一襲白裳曳于腳下積雨之中,鮮血沿著她潔白的衣裳混雜這雨水在她腳邊累積蔓延,宛如水中慢生的一朵搖曳紅花。
她手中道劍碎得斑駁,零落一地,小世界內鮮血的氣味濃重彌散開來,掩壓著塵埃泥土與微雨的味道,猩濃得竟是有些嗆人。
蘇息手腳間的束縛貫穿之傷拖曳著四條長而冰冷的符鏈。
他此刻目光并未落在渾身是血的葉簾身上,而是漠然側轉開身子,冷冷看著身后的惡獸禍斗。
擒縛他自由落于禍斗手中的四根符鏈已斷其三,斷碎的符文散成幽幽的冷光,被微雨清洗沖刷。
還余一根符鏈未斷,惡獸禍斗仍舊主掌著他的自由,可是在蘇息那雙幽冷冰涼的目光注視下,禍斗在他身后竟是忍不住地輕輕發抖。
懸晃在空中的符鏈因為它身體的顫抖而發出泠冷之音。
葉中世界,四起的微雨雖輕,可是葉簾似乎難承其雨意之重般,咳嘔出一口鮮血,淅紅濺散與雨水之中。
蘇息被這一聲咳所驚擾,收了目光,這才慢幽幽地看向自己的手下敗者。
他在微雨之中與她一同淋著冰冷的雨水,踏碎積雨,來到葉簾身前,用手中凄冷的魔劍挑起她的下巴,低頭冷冷注視著她的雙眼。
壓抑著狂躁與殺意的聲音沉沉響起:“圣清經葉簾,四百年前,在你屠我師門上下三千眾的時候,可想過會有今日這般下場?”
葉簾的目光說不上平靜,也談不上絕望,她沒有故作輕松的發笑,但語氣里卻也不見緊張,她說:“哪般下場?”
蘇息眼底戾氣翻涌,魔劍遞送,在她頸間劃開一道鮮紅的口子,魔息蝕入肌膚,黑意蔓延開來:“你殺不了我,而我卻能取你性命。”
葉簾搖了搖頭,道:“你辦不到的,四百年前,我殺你父母的時候,你體內有我種下的一枚道果,那枚道果取自于圣清一經字,你若殺我,圣清經毀,世上再無……”
她語氣微妙一頓,復而毫不動搖地看著他魔氣所覆的那雙眼睛,道:“世上再無蘇息。”
禪語有云,出離淤泥,乃可蘇息。
蘇息者,脫離俗欲,意為方向與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