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凝在半空中,緩緩睜開眼眸,覆上了一層濁垢的眼眸有些空涼,像是一場茫茫大雪里瓦上輕霜。
她眼角殘余著一縷血意,很吃力地凝起目光看著眼前逆光中的那張臉。
他眸色竟是難得凌厲,墨色的眉宇看起來像是一張繃緊的弓弦,盡呈殺伐之態。
她仿佛怎么也看不懂眼前這個人似的,勉強抬起被風吹得麻木的手,用指尖在他唇上輕輕戳了兩下。
將他唇角戳開一些,得以窺見那一角獠牙,這才故作恍然的啊了一聲。
百里安神色微收,低眉斂目看了她一眼:“都成了一副破鑼嗓子,還啊什么啊,張口。”
唇邊清涼,在方才那電光火石的一瞬,他手中竟然還不忘端了一盞酒杯,只是杯中非酒,而是清水。
她表面平靜地張唇,清水入喉,一點點地滋潤著干裂焦枯的嗓子,心里卻是一片茫然。
實在不明白她這副模樣,即便是朝夕相伴的紅妝都未能認出她來,那么他又如何能夠將她認出。
隨著一杯清水飲盡,她心中的茫然也如臺上霜,越積越深。
她這樣本來應該湮滅在眾人眼中的泥垢,旁人多看一眼都覺得污了眼睛,他不應該一眼就將她認出來。
她體內不受控制的濁息不斷侵入者他這個不知死活的外來者,在他肌膚表層留下一道道淺色黑痕。
百里安卻不甚在意,仿佛不知那濁息代表著什么似的隨手將杯子扔了。
手指拭去她眼角處的血痂,眉頭蹙起說道:“被人當做一只困獸擺弄,可真不像你的作風啊,寧非煙。”
親耳聽到他喚她的名字,寧非煙眼眸微微睜大,仿佛夢游一般地看著他:“你是什么時候認出我的?”
彼時,她體內的濁息大盛,如沙如霧般的黑氣裹遍整個臺面,一時之間無人敢近。
百里安隱約感受到了來自牢籠意外女魔君審視的目光,她并未遠離,似也是不懼穢妖崩壞亂走的濁息影響。
但不知為何,她并未有多余的動作去靠近打擾,只是靜靜地審視著這一切。
百里安已經莫約推演出,女魔君雖然想要寧非煙的命,但今日四河與穢妖互換身份的局,似乎并非是她的安排。
“嗯……那日出了客棧,在街角小鋪的時候便知曉你被人掉了包。”
“你是如何看出來我被人掉了包?”
百里安手掌刻意避開她背后的傷勢,為舍魔利還有妖帝獠牙所傷的后背,由始至終就從未得到過好轉。
妖帝獠牙的毒雖然棘手,但慢慢以修為慢慢渡凈獠毒,也非是什么要緊的傷。
可那引爆入體的舍魔利,才是真正要命的東西。
舍魔利萬法無解,即便是魔君在這東西面前也不得不忌憚三分。
自打上次重傷至此,那害命的傷勢就從未得到過真正的治療。
那幾日看似背傷潔白光滑如初,實際上也不過是用了些粗淺的欺天手法將傷口給掩飾了過去。
像她這樣心機深沉,且過分驕傲的一個人,又怎能甘心將自己狼狽的、絕望的傷口顯露于人前?
百里安沒有想到的是,她落入葬心手中還不到半日功夫,君歸宴在即,也不知是藏著怎樣的怨氣,他竟然還有心思將她好生折磨一番。
手掌往她背上輕輕一貼,掌心便沾滿了觸目驚心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