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華低聲笑道:“這逆賊昨夜在四河主的朝暮殿藏了一夜,本王懷疑有人暗中包庇逆賊,故而刑審了一番,若是惹四河主不快,本王在此給河主賠個不是,只是四河主當真不認識這逆賊嗎?”
很顯然,對于一個身受重傷的蠻邪余孽,蓮華自是不信他能夠獨自躲過昨夜追殺。
明面上恭敬客套,字里行間卻皆是懷疑寧非煙私藏逆賊之意。
寧非煙失笑道:“我今晨從陛下身邊歸來,明王覺得我該認識誰?”
蓮華眼睛瞇起,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蘇靖與尹白霜,又問道:“昨夜二位可是一直在朝暮殿中,不知二位姑娘可見過這小子。”
蘇靖淡淡掃了一眼,形容寡淡,無波無瀾:“未曾。”
尹白霜也一副懶得同他廢話的模樣:“你既審了他,想必心中已有答案,何必在此耽誤工夫逮人就問。”
蓮華眼底劃過一絲陰冷的光華:“這位姑娘說得極是,但本王說了這家伙是個硬骨頭,審了一早上也沒能讓他松口昨夜究竟是何人包庇了他,哦對了。”
說著,他從腰間取出一個小瓷瓶,冷笑道:“本王在這小子手里頭找到了這個,他握得可緊了,硬生生掰斷了他的五根手指頭才取出來的,嗯……里頭的傷藥是吃進肚子里了,但這看這瓶子的材質,似乎是人間之物吧?一個從未出過自己領地的年幼蠻邪,姑娘說說看,為何他身上會有人間修士的東西。”
尹白霜目光一滑,果真看見地上那死不瞑目的蠻邪少年的五根手指都朝著不同的方向扭曲折斷著,有斷骨從皮肉里血淋淋地呲出。
她平靜地斂了目光,微諷道:“查清楚這瓶子的來歷是你的任務,不是我的,我有義務在這里陪你廢話?”
蓮華哈哈大笑出聲,眉鋒陰冷勾起:“你說得對,這件事情,本王定會替陛下徹查清楚的,若是叫本王知曉,當真有人間的雜碎混跡到陛下身邊,本王可不管他河不河主的,定會叫他碎尸萬段!”
尹白霜沒興趣再聽他的叫囂,而那位魔族內官也怕誤了時辰,很快引路帶著她們離開。
行在破損的宮道上,寧非煙忽然忍不住笑出聲來,她步子放慢了些,來到兩人相隔極為寬闊的中間。
寧非煙側眸看著尹白霜,低聲戲謔道:“那孔雀明王是個見識短淺的蠢貨,他不認識那瓷瓶上的宗門標記,我卻是認識的。
我記得早些年,尹大姑娘便立過誓言,要屠盡天下魔類,怎么,如今看著這魔類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這便心慈手軟忍不住破了誓言?”
尹白霜斜了她一眼,輕描淡寫道:“我破過的誓言又何止這一兩件。”
寧非煙笑瞇瞇道:“說得是極,只不過妾身以為,像尹大姑娘這般的瘋癲美人,早已不復當年鮮衣怒馬意氣風華少年美好時,如今瞧起來,倒也能夠瞧見當年的幾分影子了。”
尹白霜眉頭一皺:“你到底想說什么?”
寧非煙看著她微笑道:“我想說,姑娘你當得起那人的喜歡。”
在這世上,唯有柔軟的事物才可以觸碰到溫暖,無心之人有怎能相配。
她與蘇靖,皆為人傳瘋癡成性,可本質上,從一開始,尹白霜骨子里就是靈魂柔軟的人。
無論那副靈魂被歲月蹉跎得斑駁滿傷,不經意間,在那冷硬殘缺的靈魂一角里還是能夠窺得零星美好的痕跡來。
尹白霜聽懂了她話中隱藏的含義,可是對于她而言,這種隱含祝福的話語卻是令人感到十分刺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