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心大人說得也是在理至極,倒是妾身過于尊崇我家主兒了,各位見笑了。”寧非煙淺淺一笑,妙就妙在,對比于葬心的認真嚴肅,她款款而談的姿態當真宛若茶會閑聊一般,全無炫耀攀比之心。
不爭,不論,卻精妙絕倫地在眾魔心中種下了一個高深莫測的懸念,反而叫他們覺得,葬心極力的反駁之言,就仿佛是怎么也不愿意承認他人有多優秀一般。
兩番對比下來,二河葬心難免落得一個難容賢才的狹隘之名。
顯然就連葬心也未曾想到離了那場婚約束縛的寧非煙,一改往昔那個沉默溫馴又克制的常態,竟敢在他面前如此張揚放肆,明目張膽地借著他所舉辦的這場茶會來算計于他。
葬心眼神漸冷,這時,遠方傳來一道女官的高聲:“陛下到!”
茶會間,眾魔神情皆是一怔,雖然不明白陛下怎會親臨二河主舉辦的這場茶會,但還是紛紛起身,高聲恭迎。
“恭迎陛下!”
夜色漸濃,女魔君一身暗繡繁復花紋的黑色君袍,身披金鳳紋繡,質地輕盈,踏月而來,顯得尤為莊重大氣,卻也不失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美人。
“起身吧。”女魔君眼角正勾紅暈蕊地描了一抹紅妝,襯得那雙狹長的眼眸格外嫵媚惑人:“都說葬心河主乃是茶道好手,殿中珍茶藏品無數,素愛獨品孤芳自賞,如今倒是難得宴請四方,不知是否介意朕來上門討要一杯好茶飲飲。”
“陛下說得這是哪里話,魔界上下,莫非王土,我等即為人臣,手中所有,皆為陛下所有,皆為君恩,區區一杯茶水,下臣自是不敢吝嗇。”
葬心含笑高聲道:“奉茶!”
女魔君被迎上尊位,沏來一壺好茶,珍果糕點,她一入座,茶會上本來還算輕松的氛圍,瞬間變得沉默壓抑起來。
前一刻還款款而談的寧非煙也在這份微妙的氣氛之中,變得老實安靜下來。
女魔君捧杯輕吹茶霧,淺飲一口茶水后,目光慢條斯理地在茶會間淡淡一掃,道:“方才二河主與四河主討論所言,朕亦有是旁聽幾分只言片語,雖說閑暇之余的茶會不談國事,可正如諸君所見,昭瑜殿地脈禍事,不廢我族一兵一卒,得以平安終結,的確也為一大幸事,倒也值得慶賀一番。”
說話間,她掃視的目光好巧不巧地正正落定在寧非煙的身上,似笑非笑。
寧非煙微怔片刻,她心思何其之深,瞬間領悟用意,隨即接話說道:“凡是先有功臣,后才得有慶賀。”
葬心面色微變,試圖打斷二人之間的談話:“陛下,臣今日舉辦茶會正是為……”
“說到功臣……”可是女魔君宛若沒有聽到葬心的言語一般,自顧自地繼續笑著開口說道:“前日朕一人鎮守空城,地脈重地本魔氣大瀉,可就在冥龍氣息即將攀升至臨界點時,朕本以為將迎來一場生死惡戰,卻不曾想,那只自九幽中誕生的冥龍竟是毫無征兆地在地脈世界中肉身俱熔,龍之白骨安穩鎮與兇靈泉眼之地,永解我界后顧之憂,這番變故的確令人十分意外。”
彌路目光陰鷙地看了一眼葬心,忙插話說道:“地脈之地已經千萬年無魔敢入,究竟是何人隕殺冥龍,誰也不曾看見,縱使四河主認為是首河主司塵的作為,但再無確鑿證據之下,這一切推斷都不足信以為真。”
寧非煙笑道:“當日地脈之中出了我家主兒,的確再無魔族潛入其中親眼所見冥龍隕落地整個過程,可地脈之中還有無數戰奴營出來的人類修士,聽說彌路少君將手底下的這群修士調教得極為聽話,事實經過究竟如何,傳召戰奴幸存者一問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嗎。”
彌路少君冷冷一笑,道:“四河主這個意見提得可真是湊巧極了,本少君手底下所養的戰奴,當日在離開地脈之后,本少君如何想不到這一點,只是還來不及多問,余下幸存者三十七人,有三十五人盡數死于首河司塵大人之手,唯留重傷兩人帶回眷芳殿療養傷勢,這死人的嘴自是撬不出半點東西來,而余下為司塵大人一力傾保的兩個活人,能說的怕也都是一些干干凈凈的東西。”
女魔君道:“兄長此言差矣,司塵河主非是犯人,何來懷疑審問之說?人類修士,深入我脈地深禁忌之地,喚醒冥龍試圖顛倒魔界,本就其罪當誅,司塵河主劍殺當場,倒也算得上做了一件好事,至于那兩人,既得他點名他們,想必也是有很多可用之處,留之倒也無傷大雅。”
若是不深知這位魔君陛下真實性子的人,在聽了這番言論后,必會感嘆這位陛下可是何等地色令智昏。
這是說得什么混賬話!
彌路還要說話,卻被二河葬心一個眼神制止了下去,那眼神平凡至極,卻讓他成功地閉上了嘴,面色郁悶地坐了回去。
葬心嘴角吮起一個涼薄的笑紋,遠遠地看向魔君:“依魔君陛下此言,是篤定了一個骨齡其實不過十七余載的少年河主,能夠輕松動搖冥龍根基,傷其性命,毀其龍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