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之外,一群人正在與一位老者作別。
那老者一身布袍,五綹長須,衣裳頭巾都甚是整潔,身材瘦削,精神飽滿,極富書卷氣。
而來為他送別的那群人,雖然有胖有瘦,卻保養的都很不錯,身邊也大多有小廝陪同,看起來身份不俗。
見到了這群人之后,上官海棠眉頭立刻緊鎖,默默用功,驅散幾分酒意,等清醒了一些,凝神細看,這才確信,那些來送別的人,全都是朝中的官吏,而且還全都是像鐵膽神侯這邊靠攏,力抗東廠的一部分人。
至于那位傅大人,本來該是這一波人中的領頭羊,當朝一品,鐵膽神侯對他也頗多禮遇,只不知今日怎么換了一身布衣,似要遠行的模樣。
“老夫如今一介白身,當不得大人的稱呼了,各位的心意,老夫已經領受,不可遠送,都回去吧。”
看這些人的模樣,似乎是已經走了一路,送了一路,到此地,終于也就止步。
傅姓老者拱手行禮之后,登上馬車,出京去了。
上官海棠一直沉默,等這些人散去之后,她才撮唇,發出幾聲韻律獨特的鳥鳴。
很快,一個看起來像是街邊攤販的人就靠近過來。
上官海棠交代了幾句,兩刻鐘之后,一份消息就已經到了她手上。
因為方云漢的存在,皇帝現在對護龍山莊那邊完全采取一種敬而遠之的態度,雖然上官海棠與方云漢同行,似有一些從賊的嫌疑,回來之后,也沒有被撤去原本的職務,仍可調動密探。
那一份消息,簡述了傅大人離京的原委。
上官海棠看完之后,臉色微變,把手里那杯酒轉身放下,急匆匆的離開了客棧。
她剛一走,屋檐下就走出一個提刀的黑衣青年。
這十天以來,默默在客棧中守候的歸海一刀,見上官海棠離開,下意識的邁步跟上。
可是他走了幾步之后,看見前方的人步履輕靈,想必是完全清醒過來,似乎也有振作的痕跡,不知出于何種想法,就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他站在大街中央,看著上官海棠消失在街尾,身上的氣質愈發沉靜,眉宇間的愁思忽然一展,平淡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刀。
這十天以來,他練刀的時間又少了。
上官海棠在他心中的分量,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重,當他放棄絕情斬,轉修新的刀法,更幾乎要克制不住那份情感。
但是,這十天的陪伴之后,就在剛才目睹上官海棠重新振作的時候,歸海一刀忽然心頭一清。
每個人的人生中,從來不是只有情愛這一件事情。
上官海棠有她想要完成的事情,而他,也有刀法要練。
如果上官海棠的生活一直那樣瑰麗多彩,而他卻讓自己變得更加單調,連唯一的長處也消磨,又怎么忍心再去靠近心頭倩影。
若天緣長久,不必急在這不恰當的時機。
歸海一刀在街心立了半刻,轉身走向自己的居所,那也是他練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