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他這一刀硬生生的停在了觸及李嫣然脖頸的那一刻,刀氣將她耳畔垂下的一縷發絲截斷,吹散飄落。
李嫣然分毫不曾避讓。
李慶羅卻只覺得手上的刀無比僵硬,不敢再近半分。
剛才那場變故,他沒能看完整個過程,但這時候見到渾身上下完好無損的李嫣然,也能激起一些片段的場景。
這個逆女身上一根紅弦,就在那場毀掉整個營地的爆鳴之中,護住了她的周全。
他這一刀要是砍下去了,誰又知道會引出什么樣的變化?
李嫣然有些惋惜地垂眸,看著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這把刀。
“我生長在西夏一隅之地,認識的人只有那么多,知道的事也就只有那么些。看著前十八年生命中牽扯最深的人被毀掉,好像從前一生的事,都因之變得遙遠了。”
“如果剛才就死,我大約是無憾的。”
她伸手推開刀刃,用的力氣很小,但李慶羅完全順著她的力氣撤刀,長刀一甩,垂落向地。
“可惜你不敢殺我,過了那一刀的那一刻,我又想要去過新的生活了。”
李慶羅架勢不倒:“你以為你能就這樣離開。”
李嫣然看著沒煙峽的方向:“是你該送我離開,按我說的做,你失去沒煙峽,卻還能讓西夏延續……”
李慶羅聽著,沾著血污的臉上,陰晴不定。
其實失去沒煙峽,西夏也遠遠談不上會到了滅國的邊緣。
至少最近十年里,宋國根本沒有余力占取西夏,最多就是牢牢把守這座峽谷,打壓西夏的發展。
就算宋遼戰場那邊,他們能獲得勝利再繼續修養,有了這樣的底蘊,第一個復仇的目標也該是遼國。
但最大的問題是,李慶羅現在已聽見背后沒煙峽之中激戰的聲音,也能聽出,那聲音越來越近,分明是西夏兵馬逐漸潰敗的趨勢。
還有那個隱在李嫣然背后,廢了李秋水的人,他又到底會不會再出手?
西夏不會亡,卻可以換皇帝,李慶羅捫心自問,要怎么才能在這場潰敗中保住自己。
似乎也只有依這個逆女所說的去試一試。
李慶羅轉身離開。
李嫣然環顧四周,清了清有些干渴的嗓子,在李秋水身邊坐了下來。
剛才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對話,根本沒有一點父女的感覺,因為一個沒把自己當父親,一個也沒把自己當女兒。
對李嫣然來說,他雖然生長在西夏皇宮里,但是十四歲之后認識的所有人印象加起來,都還比不上跟她一同被追殺了一個多月的穆桂英三人。
但是穆桂英他們的印象再深百倍,也比不上一個李秋水在她心中的意義。
她的故鄉不是西夏,而是李秋水。
現在,她意料之中的看著這個“故鄉”低頹了、衰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