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上的陳五斤莫名輕嘆了一聲。
無題小和尚用手撐著側臉,偏過頭來看他,說道:“今日平安無事,你不開心嗎?”
“本來是該松一口氣的。”
陳五斤說道,“只不過,現在的這種平安無事,就像是火藥的引信已經被點燃,但還沒有爆炸的時候,拖的時間越長,反而越讓人煎熬啊。”
還是因為,力量的落差,實在太大了。
西海之上的那一戰,不管是因為借助了法器還是什么,都足以證明,第四大境的上古之人,是有能力當場引起海嘯之類自然天災的。
一城的百姓,在此等強者面前,似乎連充當工具的價值,都不一定有多么充足。
他們曾經接受的文化,養成的性格,也是當今時代的人完全不能了解、無從揣測的。
如此充滿未知的生物,似乎根本就不能算入人的行列之中。
非人的存在,就算是下一刻忽然動了摧毀全城的念頭,又有什么好意外的呢?
所以他們的態度再怎么平淡、友好,也還是會讓人患得患失。
“這就是我們與魔宗的差別。”
無題小和尚好像看透了陳五斤的心思,主動開口說了一段話。
“所謂的第四大境,也是從弱小的時候一步一步修煉起來的,我們也是人。”
“以我們的力量來論,或許可以無視一切世人的意見,但我們的心,并沒有選擇這條道路。”
奶白色的小和尚,烏溜溜的眼睛里面,帶著赤誠而智慧的光芒,“無論是唐介靈還是謝非吾,不管他們是把世人,當作應該受自己教育的羔羊,還是當做用來博取名聲,塑造偉業的工具。”
“他們都還在乎大眾的存在,在意大眾的交流,并能夠從中獲得滿足感,甚至對自己的修行也有所進益。”
“修煉的道路是從紅塵之中開拓出來的,如果真的徹底把自己摒棄在萬眾之外,又豈能繼續走這條路呢?”
陳五斤聽完了這段話之后,似乎安心些許,但卻又生出更多的不解:“那魔宗又是怎么回事呢?”
“魔宗。”
小和尚的臉色鄭重了許多,“魔宗的惡名并不是因為他們兇殘暴虐,喜歡欺凌,折磨別人。事實上,魔宗之中,有一部分人平時對自己的道德要求,甚至要比名世六教的人還高不少。”
“但他們有一個最惡的共性。”
“當他們真正有了一個盛大的計劃時,在這個過程中,萬萬數黎民的生死苦難,就不會被他們納入考量了。”
無題小和尚給陳五斤講了上古之時發生的一件事情。
魔宗六脈,前一代的七殺教主,曾經自創一門涉及山川大地的修行功法,他在此過程之中,忽發奇想,認為在億萬年前,天地之間,所有的陸地、島嶼,可能都是連成一體的。
那是一個元初的時代,莽荒的紀元,人這種生物,或許還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無數奇異的生命。
他把這個猜想,跟魔宗六脈其他高手探討之后,大家一致認為那個時代一定非常有趣。
于是,他們就制定了移動所有島嶼,操控天地之氣,布下無窮大震,牽引山河地脈,將陸地重新連接起來的計劃。
他們覺得只要完成這一步,再將大海加熱,就有可能重現那個莽荒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