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倒還罷了,只是與你……”
穆翊帆知道沈英所指。
當年蒲壽康的四弟蒲世安暗通海匪,面上包租船舶招攬客商,實際到了中途就殺人越貨,跟海匪們分贓。穆氏舶行幫市舶司剿匪之時發現了端倪,穆翊帆知曉如此驚天大案的利害,沒理睬蒲世安的哀求,報給了履節公。其時蒲壽康正在市舶司做知事,聽說此事勃然大怒,親綁了四弟到忠定侯府給司正發落。
履節公為此稱贊蒲壽康剛正,此后尤為器重。
但后來蒲世安未被斬刑,而是被流放至沙門島。聽說等到了那里又被告知定額已滿,改為嶺表。后來再未有過消息。五年前的一天,蒲世安突然重又出現在泉港。買田置業,奴仆成群,行止做派一幅豪橫之態,除了面上黥的字,根本分辨不出是個囚徒。他自言在河西立了軍功,被特赦歸家,此來泉港就是為了報答恩義!
他特意找了個唱南音的戲班,在穆氏舶行對面連開了半個月大戲,唱的均是“臨潼會”、“伍子胥掘墳鞭尸”之類,驚擾的一眾客商紛紛回避。
穆翊帆情知他是挑釁,思來想去,只有去求履節公出面說和。蒲壽康當著老司正的面言之鑿鑿,說四弟只是個粗人,心思鄙陋。他也無甚意思,只是胸中不平,讓穆行主不要與他一般見識。經過交涉,蒲世安答應離開泉港到明州去,此事才了結。
如今過去這些年,蒲壽康面上對穆翊帆仍是客氣,但他總覺得那笑臉背后似乎隱藏著什么不可言說的意味。如今蒲壽康如愿以償,穆氏舶行是否還能在泉港獨樹一幟?穆行主心里并不確實。
他嘆口氣:“如今擔憂亦無用,只能泰然處之。蒲壽康慣有賢名,未必不行。”
沈英只嗤笑了一聲,未再答話。
看無岐還在屋內,穆翊帆轉移了話題:“無岐在海上風里浪里尋彬彬,連續十多個日夜,讓你也跟著擔驚受怕,著實讓我過意不去。”
沈英對他擺手:“我雖擔心無岐。可此事追根溯源是他的錯,他不去吃苦受累又讓誰去?”
“阿英言重。此番回來,阿成對無岐贊賞有加,你這兒子腹有錦繡,胸有乾坤,將來定不負你所望。”穆翊帆轉而夸贊無岐。
沈英心內苦笑,又不能直說,只得跟著點點頭。見穆翊帆身后跟著袁掌柜和杜、鐘、葉三大堂主,沈英于是向穆翊帆抱拳:“我在海戰上是外行,但如有需要我出力之處盡管告知。咱們兄弟之間,無甚忌諱,云鳳標行但盡所能,要人出人、要錢出錢。這幾日就讓無岐在你這里聽命,任憑你調遣。”又對無岐說:“這些時日你就在穆氏舶行里聽穆叔叔的。出海解救彬彬之時,要力保你穆叔叔和彬彬萬全,替我盡對兄弟的義氣!”無岐大聲然諾。
五日后,任命文書下達,蒲壽康果然走馬上任。
泉港的頭面人物,凡跟海貿有些瓜葛的都去恭賀。穆翊帆和沈英當然也去登了門,為了示好還備了不薄的禮物。蒲司正倒是頗為親善,不僅表示市舶司將繼續鼎力支持,還問了彬彬的事。穆翊帆心中疑慮消減了一些,回稟他已經知道了女兒下落,并安排手下準備去解救。蒲司正連連稱好,并說但有短處盡管開口。
出了蒲宅,兩人均感到輕松,先前的擔心倒是多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