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死,公道何在,天理何存!”
楊玉英嘆氣:“是。沒錯。”
灰衣服沉默片刻:“可我讓你說的,有點不樂意下手,嫌臟,又有些擔心。要不,你去把他們弄你們皇城司的刑房,來個一百零八般手段弄死?”
楊玉英苦笑:“我做不得主,而且我也沒那膽氣。”
灰衣服:“……那現在怎么辦?”
楊玉英想了想:“也許哪天我膽氣就有了,也許哪天,你忽然愿意動手了,再去殺他,至于現在,我給你個建議,不如就讓他們頭頂上頂著刀,先活著吧。”
灰衣服:“我明明覺得你在瞎扯,可不知為何,居然好像說服我了。”
他沉默了下:“說白了,死去的不是我重要的親人,所以我雖也恨,可你說兩句,我就動搖。原來,我也是個虛偽的俗人而已。”
楊玉英:“想那么多干什么,人活在這世間,哪個不是俗人?”
灰衣服沉默,緊了緊披風,把手揣回袖子里:“行吧,那我回家。”
楊玉英輕笑:“你回去之前,我先請你吃頓飯,喝點酒。”
灰衣服想了想,竟然沒拒絕,兩個人就近找了家酒館,要了些酒菜,等吃飽喝足,楊玉英把該套的話套得差不多,灰衣服就拖著搖搖晃晃的身體走了。
楊宅
宅子里的侍女來來往往,溫泉池子全灌上了湯藥,四個小廚房的灶臺上,砂鍋滾熱,藥香撲鼻。
皇城司來支援的同伴們散得差不多,園子里樹蔭底下,幾張躺椅如今只坐著楊玉英,林官和夏志明。
林官正聽楊玉英講那些事情的后續,至于夏志明,他坐在另一頭寫報告。
離得近了,林官那廝一直搗亂,煩人得很。
“那灰衣的小年輕是干什么的?”
林官手里捧著只小小的酒杯,時不時遞到嘴邊抿一口,他聽楊玉英說了半晌,直到說起這位在這個案子里不知是何種角色的年輕人,才好奇心大起。
“我皇城司密檔,天下英杰皆是在冊,只要有新人崛起,不出半月,必是要在我們這兒留檔,登州府,可沒有奇人異士是玉英你說的形貌。”
楊玉英:“他叫王柏,你記一筆,報上去便是!”
這事其實并不難查,那灰衣服的年輕人,也就是王柏,并沒有躲藏的意思。
他是一位賒刀人。
賒刀人往來販刀,可是并不收錢,只會賒給你,臨走留下一條預言,例如告訴住在山崖上的山民——當你門前能跑馬時,我便來收三倍的刀錢。
這些人皆通卜算之術,能力強大者,還可作出精準預言。
但卜算預言有諸般規矩,一旦犯戒,妄言天機,輕則重傷,重則喪命。
王柏出師不久,有一回途徑悅湖山,被人算計,作了一則不該作的預言,結果重傷,幸虧遇到阿顧,阿顧身上的功德厚如石,有她庇護,王柏到底還是過了這一關。
他一直希望報答那姑娘,就想賒阿顧一把柴刀,可是阿顧卻說什么都不肯收。
這姑娘不收,賒刀人就很難同她產生緣分,作出預言,即便如此,王柏還是看出阿顧最近會遇見災劫,便同她說,三個月內,不可救人,聽人呼救,遠走即可。
顯然,阿顧沒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