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十一眉頭皺緊,心中只覺思源哥是太敏感,他可不覺得自己看到的是幻術,也不覺得陸公子是騙子。
再說——
“那佛珠的確是法寶,竹林寺的至善大和尚也看過的,藏劍山莊的人更是直接拿這鎮魂鈴將其換了去,若不是寶貝,難道還能同時瞞得過至善大師和藏劍山莊?”
“你當那些名門大派的弟子,能有多了不起?”
道士冷笑,“十一你還小,不知人間險惡,越是大門派的公子哥,越容易上當受騙,我這些年可沒少遇見名門正派的弟子,讓人跟糊弄傻子似的那般糊弄。”
“據你所言,那姓陸的就是本地農戶出身,他能有多少能耐?若真厲害,也不會窩在村里度日,更不會貪你那兩百兩銀子。”
“那位歐陽少主肯定是年輕見識短淺,讓人蒙蔽,才做出這等事。”
兩個道士言之鑿鑿,張十一一時也不好說什么,到是慶幸,虧了大家關起門自己在屋里議論,否則這些話讓陸公子聽到,他總覺得不好。
夜色漸濃。
張員外已經困倦不堪,他這些時日以來,就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偶爾似乎睡著也極不踏實,似乎有恐怖可怕的東西,一直出現在他的夢中。
張老太太心疼兒子,看著時候不早,蹙眉道:“都歇了,思源你們兩個,今兒同你伯父睡在一屋,照看著點。”
“是。”
安頓兒子睡下,又讓下人準備兩張軟榻,就擱兒子床邊,安排兩個道士睡下。
她老人家自己卻進了小佛堂,跪在菩薩面前念經誦文,不求別的,只求家宅平安。
不遠處的客房,陸清峰蒙著被子,在睡夢里睜開眼掃了一眼:“嘖,麻煩。”
他隔壁房間,歐陽雪和兩個師兄,還有歐陽林正在上晚課,此時也齊齊抬頭看向窗外。
歐陽雪略蹙眉。
歐陽林摸了摸胳膊上竄出來的一層雞皮疙瘩:“怎么我覺得這佛光有點不對勁。”
他們對門,至善大和尚停下念經,也是長嘆:“老太太到很是虔誠。”
守在張員外窗邊的兩個道士,卻睡得更沉了些,唇角含笑,呼吸綿長。
張員外也睡得不錯,只是他忽然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夢。
稼穡軒的書房,位于后花園的泉水旁邊,打開后窗,外面假山池沼,小泉流水,最顯眼的是一面花墻,花皆名貴,尤其是竟有一樹粉梅,亂了節氣,在盛夏時節開,朵朵粉白,并不花團錦簇,卻自帶清幽的美。
張員外極喜歡自己的書房,每日都要坐在書桌前,吟詩作畫讀書。
他年輕時便是文雅之人,如今這把年紀,依舊自以為是風流名士,當著兒孫的面也還罷了,總還要顧及體面,一把年紀,不比年輕時候,著實不好曝露本性,但每每在書房,卻免不了擺文人雅士的做派。
張員外知道自己在夢中。
他和往常一樣,坐在桌前,拿一本書捧卷細讀,偶爾詩興大發,倚靠窗前吟詩一首。
“疏枝橫玉瘦,小萼點珠光……”
一陣風吹過。
忽有一粉面少女,一襲青衣,款款而至,伸出素手為張員外斟茶磨墨。
張員外腦子一亂,目光落在少女粉嫩的雙足上,心中不自禁就升起幾分憐惜。
他本就是憐香惜玉之人,從年輕時起便鐘愛美人,只看這些年陸陸續續納的那些妾,也知道他在美色上是個把持不住的。
要不是他妻子是他表姐,比他年長六歲,從來對他也沒甚男女之情,兩人成親,是家里長輩的意思,再加上他表姐生性豁達,雖看不上他這副憐香惜玉過了頭的性子,到也不強求,生了孩子便守著兒子度日,并不多管他,恐怕張員外的生活遠沒有現在這般舒坦。
美人入夢,**苦短。
張員外沉迷美色,不可自拔,這邊陸清峰半夜醒來,竟再睡不著,翻到隔壁去,敲敲窗戶:“歐陽少主,帶酒了沒?”
歐陽雪默默起身,出門轉了一圈,很快就拎回來兩壺酒,還端了一疊熱氣騰騰的小炒肉。
陸清峰豎起拇指:“一年多不見,少主還是這般有眼力。”
他連忙翻出茶杯,用茶杯給兩個人各倒了一杯酒,灌了一口:“通縣能找到如此醇厚的梨花白,不容易啊!”
歐陽雪喝酒不像陸清峰那般饞,淺酌慢飲,細細品嘗。
很多年后的藏劍山莊莊主并不飲酒,他一向覺得,飲酒會讓人的劍法變慢,但這時候的歐陽少主,到還是愿意陪朋友喝上一兩杯。
陸清峰喝了兩杯酒,臉頰染上一抹暈紅,似醉非醉,卻是心生感嘆:“這人果然還要看命,張員外花心好色,卻碰上張夫人這般‘賢良’妻子,于是家宅和睦,一輩子無病無災到晚年,這等福氣,可不是每一個花心鬼都能有的。”
歐陽雪居然也露出一點笑意:“你說過,一個人的福氣有數,虛耗太多,報應便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