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漪瀾閣歇了片刻,就聽下頭說,伯夫人讓備好馬車,帶著戚芳齡,傅香香,一并叫來戚明和戚正兩兄弟,駕車走了。
林依依愣了半晌,張口欲追問,可一時又不知該問什么才好,她心頭微微酸楚,有點難受。
“舅母,依依不是只能同甘,不能共患難的!”
都是一家人,這等時候合該同心協力才是。她一直這般想,也這般努力,她不顧臉面,親自去求鄭家哥哥,李家哥哥,孫伯母,她甚至求到時家,求到時公子那兒,時公子在刑部,想來對舅舅的事,應有一定的了解。
她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努力,可這一瞬間,她卻覺得,自己像是被這個家……拒之門外了!
如今已是深秋,秋意漸濃,風也一日冷過一日,尤其是最近一連三天秋雨后,風竟有些酷烈的味道。
戚明和戚正兩兄弟,一左一右護衛在母親的車駕前,神色凝重,眉眼間隱隱有一絲驚疑。
馬車本由京兆府的古大捕快駕車,身后跟著一隊黑衣捕快,這些黑衣捕快都是京兆府的主干精英。
但走過四橋巷,應該是走過四橋巷以后,他驟然一回頭,忽然就發現跟著他們的人都變了。
一共十二個黑衣勁裝的漢子,看不見兵刃,可一看這些人,戚明兩兄弟就覺身上冒出一層冷汗。
他們在朝中任職也有些年頭,并非沒見過世面,但這樣的高手,這一定是高手,什么地方能和白菜蘿卜一樣尋常?
“到了。”
穿街過巷,走到駟馬街頭,馬車又是單獨的馬車,直接進了一扇朱紅色的大門,戚明就聽到里面似有人在宣讀大順律,聲音時而高昂,時而低回,很有韻律。
一閃念的工夫,馬車就停下,楊玉英先下了車,又伸手把戚芳齡和伯夫人攙扶下來。
戚明發現傅香香在這個地方顯得很自在。
她隨意地一伸手,旁邊閣樓上就傳來笑聲,有一個藤箱從上頭落下,恰到好處地落到她的手里。
傅香香啪一聲打開藤箱,從里頭取出一連串的鑰匙,她又喊了一聲:“哪個房間?”
樓上不知在做什么,噼里啪啦的,好像還有些暴躁的怒吼聲。
“在丙字號二十三。”
后面墻壁忽然裂開一條縫,從縫隙里鉆出個灰頭土臉的年輕男子,“姐,幫我瞧瞧這批雷震子,夏姐送過來的時候好好的,可一轉眼怎么就該爆的時候不爆,不該爆的時候它亂爆……”
楊玉英眼明手快,迅速把后面的保險閥給他按回去:“呵呵,滾回去背書,藏書閣三樓東丁字一七九,背不完給我滾回訓練營。”
裂縫里露出來的腦袋瞬間消失,只聽里頭咕咚咕咚,砰砰哐哐,簡直像是落荒而逃。
楊玉英無奈,略一蹙眉,招招手,帶著戚家的人向里面走去。
戚明和戚正心中茫然。
現在誰都看得出,他們家這位表妹和眼前這些人是一伙的。那她,是他們家表妹嗎?
戚明不自禁有那么一點懷疑,但想一想,靜山伯府表小姐的身份也沒什么了不起,應該不至于有人來假扮?
“……爹爹肯定是冤枉的。”
戚正忽然道。
戚明沉默。
走過十一條岔路,進入地下,周圍光線瞬間暗淡,戚明越來越緊張,直到一抬頭,看到掛在墻上的一張畫。
戚明腦子里嗡的一聲,渾身滾燙,燒得他一跳三尺高:“皇城司?這里是皇城司?”
那幅畫的內容他一瞬間就完全記不清楚,只記得題記——記皇城司暗牢見聞。
周圍或坐或躺的犯人瞬間目光轉移,齊刷刷看向戚明,冰涼的殺意從眉心刺入,戚明身上的冷汗滾滾而落,木然地被母親拖了一把,踉踉蹌蹌地向前奔走。
下到三層,終于見到了父親。
戚芳齡嗚地一聲哭出來。
戚尋的狀態其實到還好,他一個人住了一個牢房,沒老鼠沒蟑螂,地上鋪著干草,吃的也是正經的三合面的窩窩頭,雜糧餅子一類,除了稍稍有點拉嗓子眼,不餿不臭,若是換個貧民百姓關牢里幾天,沒準還能胖個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