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坐姿不是很規矩,半倚窗,略曲腿,姿態隨意。可這一坐,就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太奶奶。
他太奶奶可是個傳奇人物,年過九旬之后,除了一頭白發外,形容依舊如少女,起居坐臥,讓人觀之,處處可成畫。
李玘在自己的姐妹中再也沒有看過像太奶奶那樣優雅的美人,雖然他們家也號稱書香門第,姐妹們平時站出去,在別人眼里也是正經的豪門風范,人人欣羨。
小姑姑年輕時更是號稱京城三大佳人之一,很得長輩們愛重,還說她最像太奶奶,可最終到底沒有老人家那股子韌勁,終究一生蹉跎,憂愁滿身。
眼前這個楊明哲,卻很有些類似他太奶奶那樣的氣質,乍一看,似乎還要更瀟灑肆意些。
就說此時,堂屋里有人在唱曲,李玘聽了一耳朵就犯困,應該是昆曲。
他到是知道幾個地方,經常請昆曲啊,評彈啊之類的班子,名角去助興,要的就是那個架勢。
不過,他除了被逼無奈外,輕易不去附庸風雅。
“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盡沉煙,拋殘繡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
清淺的,動人的南曲小調悠悠而至。
楊玉英很隨意地哼唱,伴隨著棋子敲擊棋盤的聲響,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與這綠瓦紅墻,飛檐斗拱越發相稱,一時到不知是人在映襯這環境,還是環境在映襯人。
李玘吐出口氣,低聲道:“誰說人家小姐是暴發戶?見鬼的暴發戶,就這氣質,就這架勢,不是百年豪族能養得出來?咱也不是沒見過世面,不說別的,就把我這千嬌百寵的小表妹往人家身邊一擱,我這表妹立馬就成了灰頭土臉的村姑。”
李思思心下惱怒:“哥!”
李家能被掛在嘴邊上的表妹,自然只有她一個。
她隨母姓,生在李家,長在李家,自認為整個李家的表小姐只她一人。向來驕傲,如何忍得了兄長們埋汰,奈何已到了門前,外面說話聲音再低,屋里也已聞聽得到。
“在外面做什么,都進來。”
李玘登時閉口,一行人魚貫而入。
一步跨入屋門,淡淡的熏香中,一眾本來神色輕松的小輩,齊刷刷屏息凝神。
就連最活潑,最不守規矩的李玘也駭然變色。
“啊?”
劉書嵐笑道:“啊什么啊,你們幾個小子今天到來得巧,正好我們幾個老家伙都在,不用折騰。”
李玘和孫子似的,當然,他也確實是孫子,滿臉堆笑:“爺爺,劉爺爺,張爺爺,穆爺爺,小的給您幾位請安了,祝您老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其他人也紛紛上前行禮,張溫酒微怔,神思恍惚。
這宅子里,居然不只是劉書嵐一人,李家的老爺子李峰,張家老爺子張鳳來,穆家老爺子穆南平竟然都在。
張老和穆老兩個人可是早就選好了繼承人,退了休頤養天年,和劉書嵐不同,他們二位行蹤不定,滿炎黃四處亂走,就是自家兒孫都輕易尋不到他們的蹤跡。
往年就是過年過節,他們也絕不會回來,沒想到今年居然齊聚京城。
劉書嵐大笑:“好孩子,來,發紅包,好過年。”
他伸手一拍,旁邊就有一身中山裝的伙計出來,捧著一籮筐的紅包分給這些年輕人。
紅包里有金條,有玉玨,或者其它珍品,張溫酒拆出一枚金幣,忽然想起小時候拿到紅包的感覺,不禁有些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