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還有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擺在眼前,那就是江集村雖與盛府是一個祖先,但早先在江集村落腳哪位老祖,論理已經出了五服,與現任盛家的關系可以說是非常疏遠了。他們連“一支人”的說法都勉強,又怎能安心無憂的將此事交付到這些人手中?
自古財帛動人心,連親兄弟都能因為一點家產打的你死我活,他們又怎能放心的將老祖宗積累百年的財富,托付給外人?
之后盛家想出個妥善的解決辦法,便是將盛家主的幼子過繼到江集村老祖家中。作為交換,那老祖唯一的兒子被安排了較好的前程,科舉出仕去了。也是從此時起,每一任江集村村長的子嗣,都會在盛家的幫扶下科舉出仕,至于出生在江集村村長家中的兒孫,則會被換成當代盛家的嫡出子弟,以此來保證盛家對江集村的絕對掌控權,對金銀的看護權。
江集村有金銀一事,除了村長以及幾個心腹外其余無人得知。而這一任的江集村村長,正是當代盛家家主的同胞兄弟。至于他身邊兩個兄弟,都是出自盛府的嫡親的堂弟。
他們自小被家族洗腦,要為家族死而后已。可即便滿腔為盛府出生入死的心思,在看見其余兄弟打著世家的幌子,在州府呼風喚雨,而他們只能龜縮在小小的江集村中,隱姓埋名的做個普通農夫,這種落差,當真不是誰都能承受的。
好在他們也就在外的身份是農夫,內里其實享受的還是盛家嫡子的待遇,甚至因為他們的付出,他們所得到的,遠比呆在盛家的那些兒孫還要多。
這多少撫平了他們心中的戾氣,但他們對于頂著盛姓,光明正大的走在太陽下,被眾人畏懼敬仰的事情依舊非常執著。他們打心底里覺得,只是在宗祠宗祠中祭拜過先祖,只是把他們的名諱記載在族譜上,這并不能證明他們是盛家的子孫一樣。不能讓外人看到他們的風光,認可他們的身份,不能和那些世家子一樣騎馬游街,夜行三千里狂歌,有世家女與貴子相伴,就好像錦衣夜行,讓他們心中發虛,沒有底氣。都說越是得不到,越是執著成魔,可惜還沒給他們成魔的機會,世家就在一夜間下了大獄。
世家罪名累累,所犯下的惡業滔天,在陛下憂心懲戒的情況下,世家俱都難逃一死。
此時這幾個從未在人前露過面的世家子孫,到不知道早先家族祖宗對他們的安排究竟是好是壞了。
好的一方面,只要事情不敗露,他們肯定能逃過一劫。之后守著諾大的財富,指不定還能讓兒孫們東山再起。屆時他們功德無量,后世子孫再提及他們,指定贊美之詞多如海水,他們這一輩子也算活的值得。
可若是壞處……看到家族在一夜間傾覆,盛家從高高在上的世家,變成人人可踩幾腳,可唾罵幾聲的罪民,那種落差,不是人人都能受的了的。
這時候他們到寧愿跟著長輩們共赴黃泉;這時候,活著才是真難。可他們卻必須得活下去。
發須全白的老者身上與生俱來一股狠勁兒,他聽到兄弟問藏著的財寶該如何處置,面上就露出狠笑。
這模樣,明顯是想魚死網破的。
老二心里嘆息一聲說,“大哥,徐士衡不是一般人,咱們對付尋常官員的手段在他身上許是不起作用。”況且如今他們手上也沒有幾個的用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不方便。
老三道,“難道就這么干等著?徐士衡今天來許是探個究竟,但等他下一次來,指不定就是掘尸刨墳!”
還有比掘尸刨墳更大的羞辱么!一時間三個老者面上都有些扭曲。
“怪只怪咱們沒想到徐士衡當真能找到這里。大意了。若早知如此,咱們在他到了通州時,就該秘密的把墳地里的東西轉移出去。如今卻是不能了,那徐士衡指定派人盯著咱們。咱們真要把東西刨出來,怕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誰說不能!”須發皆白的老者舒然出聲。
另兩人聞言立即訝異的看過來,他們心頭同時涌上不好的感覺。大哥最是個暴脾氣,做起事情來不計后果,慣是有股狠勁。家里長輩為此惋惜過,覺得他這個性子就是一把尖刀,為盛家開疆拓土不在話下;也有的老祖卻慶幸幼時就將大哥換了過來,不然依照他陰鷙暴虐的脾性,家族不知道要給他首飾多少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