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舊時軍戶的土地是衛所的,所以衛所武官可以隨意貪污,再加上屯田糧也是交給衛所,自然也給衛所武將貪污提供了機會,這軍戶與其說是軍戶,倒不如說是與現在屯田民類似。”
搖搖頭,朱明忠直接否認了羅倫的說法,恢復軍戶?
是,同樣也不是。
在過去的一年之間,他曾不止一次思考過中國的未來,尤其是如何構建起未來國家的武力,恢復國家的尚武傳統,而在這個文人主宰中國千百年之后的時代中,如何恢復民族的尚武傳統,甚至比恢復武力更為重要。
文人之所以強大,是因為他們憑借著科舉制度,使得千百萬寒門子弟都可能憑借讀書成為國家的中堅,源源不斷的寒門士子都是“文士階層”的支持者和受益者,而歷朝歷代開國的勛貴、武人之所以無法與這一階層對抗,并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或是沉迷享受或是不粗文墨,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們的群體相比于千百萬以讀書人自據的士子,實在是太過渺小。
即便是在明代,有明一代的勛貴有幾人?世襲百戶以上的軍官又有幾人?不過只是區區萬余人,而相比于龐大的士子集團——他們無論是寒門士子或是富家闊少,無論是童生或者翰林、學士,他們都是文人階層,千百萬所謂的士子,構成了這個國家的中堅。在這種情況下,“重文輕謂”以及所謂的對“武人”的輕蔑自然而然的成為文人們的一致目標。
那些文人之所以輕視武人,同樣也是因為利益使然,因為在任何一個朝代其朝中只有三個群體,一個以皇親國戚、開國武將為核心的勛貴群體,而一個是以科舉晉身的文官,還有一個就是以武舉、世襲等多種渠道晉身的武官,前者從來都是文官攻擊的對象,而后者自然是文官打壓的對象,攻擊勛貴是因為勛貴天生占據高位,為自許“個人努力”的文所輕蔑,而后者則是因為其是朝廷的半壁,對文官的威脅最大,只有打壓住他們,才能令文官一家獨大,掌握朝廷大權。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武官的地位一落千丈,只有在不斷打壓武官、武人地位的前提下,文官的地位才能得到保障,而只有通過對尚武之風的打壓,才能避免武人的崛起。
“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
這句話的背后,是一個龐大的群體為了個人利益,而刻意宣揚的一種思想。而之所以會被民眾所接受,是因為這個群體實在太過龐大。龐大到即便是皇帝,對其也無能為,除非像滿清一樣,用一群奴才——滿官去占據半數文官顯赫官位,比如由滿族人擔任尚書的稱滿洲尚書,掌本部政令。其地位在漢尚書之上,而在滿官的任用上,亦不需要通過科考,有清一代,滿清正是通過滿官去分裂并去馴服漢官,最終把漢官馴服成為奴才。
而這顯然并不是朱明忠所需要的,他需要的重新建立一個群體,一個能夠與文官抗衡,或者說能夠平衡其一家獨大局面的文官團體!所以,他需要這些軍人,需要通過退役的軍人去建立一個新的群體,或者說一個新的社會階層。
“而未來忠義軍的退役官兵,退役之后,他們就會成為在鄉軍人,他們將會獲得少則百畝,多則數百畝的田地,當然,他們的土地是屬于自己的,這樣就不會被官員掠奪,而且他們的土地同樣也是禁止出售的,百畝的永業田,足以維持他們一家人過上頗為體面的生活,待到朝廷征召時,亦可以隨時征召他們再次服役。”
何止是頗為體面,有了百畝地之后,他們就會成為鄉間的頗為富裕的富戶,甚至還能雇傭幾個長工,從而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但是,這種日子可以持久嗎?
這種日子當然不可能持久,因為“富不過三代”,“富不過三代”不是因為其生出了販家子,而是因為三代的分家之后,那百畝之田,經過兩代幾家甚至十幾家的分家之后,每家只剩下十幾畝甚至幾畝田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