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鞏成琪看來,現在大清國之所以自鄭成功奪取江南以來一敗涂地,最后甚至連皇上也在山東裹足不前,除了初時達素兵敗,導致八旗精銳遭受重創之外,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錢糧的問題。清承明制,雖說入關之后屢有加捐,可是這戶部的收入是固定的,一年的剛入也就是銀兩千萬兩上下,主要來源于地丁錢糧;每年的支出也是固定的,近兩千萬兩,主要用于官俸兵餉。基本上就是量入為出,而由此所產生的一個最大弊端,就是不夠靈活,朝廷沒有絲毫積累,一旦遇到天災人、禍什么的,如水災、旱災、蝗蟲、戰爭、瘟疫,政府的收入銳減,支出劇增,往往會引起財政危機。
就像現在,江南省一丟,非但丟了幾百萬石漕糧,而且也丟了天下三成以上的稅賦,如此一來朝廷頓時便陷于無錢可用的窘境,畢竟這些年,西南每年用銀都不下千百萬兩,西南等地用兵早就把朝廷給掏空了。雖說當年入關后,靠著遇城屠城的暴虐,在中原占住了腳,屠城的同時也著實得了不少銀錢,盡管其中十之**都進領兵大將和私人的口袋,可朝廷怎么著也搜刮了幾千萬兩銀子,可這用兵十幾年,這些銀子早就已經用完了,甚至就是戶部銀庫里的存銀也不過只有不到五百萬兩。
過去有江南的稅賦、漕糧時,有這五百萬兩作底,加之那會只有西南兵事用銀最多,所以倒還不覺得的緊張,畢竟對于搜刮百姓,滿清可謂是頗有一套手腕,在這個時候,可沒有百姓敢拖欠官府的稅捐,那可是要殺頭甚至滅門的,可是現如今江南讓鄭成功奪走之后,大清國立即陷入了前所未未有的困境。
戰爭最大的特點就是燒錢,其消耗之大遠超過人們的想象,清廷想要坐穩中原,在要西南用兵,要對江南用兵,再加上各地零散的義軍,可謂是花錢如流水。但是滿清的財入卻已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匱乏之中。
這甚至已經影響順治的用兵——他在山東是不是想南下,而是沒有銀子南下,朝廷甚至都沒有辦法給他籌備三個月的銀錢糧草。不過即便是如此,他“鎮壓海賊”的決心也沒有改變。
先是從內務府的奴才那里借銀,然后又從內務府“私房錢”中發給。與先前歷朝歷代的皇帝不同的是,順治動用皇家私產時可以說是毫不顧惜,甚至可以說毫不心疼。除了動用內務府的金器,將其融化典賣之外,戶部奏請將宮廷中多余的銅器發出,以用來鑄造銅錢。對此,順治自然表示同意。
對于皇上多次從內務府發銀的諭旨,使總管內務府的各位大臣們也是從疲于奔命到無能為力,到年初的時候,內務府終于向皇上了折子,現在內務府已經無銀可用了,存銀僅不過只有萬余兩,甚至就連皇家自己的開支,也給不出來了。
到了這個時候,這位身在濟南“御駕親征”的順治終于第一次知道,即便是朝廷也有財盡用窘的時候。雖說在接下來的半年間,朝廷到處羅掘,千般籌措,最后連借帶籌總算是共弄到了將近一千萬兩的銀子,供應前線,可這一千萬兩銀子往西南一灑,往山東一灑,大軍仍然沒有糧草開動,這親征依然不能成行。
而到了這個時候,大清國實際上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戶部存銀僅只有十幾萬兩,就連京官的俸銀這會也都發不出來了。至此,皇上再也沒有什么招術了。
沒有銀子,最直接的影響就是皇上領的二十萬京營兵,起初領兵馬南下時。錢糧供應尚算穩定,大軍行動倒也還算迅速,但隨后越來越少,到最后因為沒有糧草,只得就地駐于山東、河南,然后諸營的將軍不得不想著法的籌集糧草,哪里還有心思南下進剿?雖然有心南下,可最后也只能按兵不動,即便是皇上也知道眼下這種情況,強行出兵只有一個結果,就是重蹈達素的老路。
問題的根子還是出在錢糧上,可是如果不收回江南省,這銀錢用度永遠都不夠,畢竟江南一地占天下之半,但現在江南在明軍的手下,朝廷自然不可能從那里弄到一分一厘的銀子。
對于這些,曾于兵部任職的鞏成琪自然再了解不過,他知道朝廷現在沒有銀子,同樣也知道,對于朝廷,對于皇上來說,只要能夠弄到銀子,不論什么法子他們都會采納,對皇上來說,弄到銀子的人,就是大清國的功臣。
過去,在兵部的時候,他只能于一旁看著,但是現在,作為黃州知府的他,卻能夠把一些想法推行起來,對于不甘心永遠當個奴才的鞏成琪來說,現在朝廷的用度不足,正是他的機會。
現在他之所以如此焦急,正是因為,這厘金已經在黃州試行一個月了,現在,是看效果的時候了。
“怎么還沒來?”
又一次鞏成琪朝著黑夜中看去,那雙眼睛甚至流露出些許忐忑不安的情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