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么的!
一個個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坐在軟轎中的靳良玉心中不由的罵了一聲,似乎是在罵著其它幾家人的不識時務。不過,不過盡管是心里這么惱著,但是他的心里卻是另一番打算。
說實話,靳良玉對于文博能夠探出那么一條路來,而且又自作主張,得到朝廷的支持,著實出乎他的意料。
可是,即便是如此,讓他現在下定決心離開這里,仍然不是一時半會能夠做出這個決定的,畢竟,對于任何人來說,這“故土難離”四個大字,總是在心里頭占著很大的份量。
對于靳良玉來說,或許他想要盡一切可能保住靳家的家業,當然還有性命,可只要有一線希望,他都不愿意典盡家當,然后離開中國,從此遠走海外。
畢竟,遠走海外,只是一個迫不得已的選擇,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姓朱的在南邊清算漢奸不說,單就是抄盡揚州晉籍鹽商的家業,將其打為漢奸的舉動。就讓靳良玉不得不考慮靳家的將來。
留在這里,到時候被人當成肥羊給抄了家、滅了門,自然不是他所愿意的。
所以,他才會讓文博去探另一條路。
可這個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靳良玉自己的心里也沒有底,而且興家遠走海外,這和流放海外,又有什么區別?
“再不濟,總有些銀子在手不是?”
如果這么安慰著自己,靳良玉又想到之前八家人會面,商量著從南洋“買米”以及造船等事務時,范文斗的慷慨,何止范家,其它幾家也都是如此,他們和過去一樣愿意為大清國掏銀子,愿意為大清國兩肋插刀。自從靳文博從濟南回來后,靳家就開始著手準備著一切,當然是打著為朝廷分憂的名義。
但是,另一方面在籌辦這件事的時候,他又日漸感受到了范文斗等人與他的不同,他們愿意掏銀子,固然是因為現在所謂的“八大皇商”因為名列“漢奸榜”,所以與大清國榮辱與共,所以愿意掏銀子與大清國和舟共濟,但這并不是靳良玉愿意的看到的,
他希望看到的是幾家人對此事并不怎么上心,只有如此,他才能夠從中判斷出他們的想法,然后才能把這往南洋買米實情告訴他們,畢竟八家人看似都是皇商,可是實際上內部卻也是互相猜忌,甚至互相排擠。而且因為一些舊事,他們之間也都是頗此心存芥蒂。
想要合力辦一件事,不容易啊!
可是不能不合力啊!
如果可以的話,靳良玉自然希望,與王家一同離開,畢竟兩家是兒女親家,而且多年來也是互相幫襯著,可是,靳文博卻曾清楚的告訴他,那西洋不同于中國,到了那地方,他們的相貌與其迥然不同,多去一家人,到時候,總多一個幫襯,而且八家人若是一起去的話,算上家奴什么的可是三四千人,到時候,互相也能有個照應。
話雖是這個理,可是若是萬一有誰走露了風聲怎么辦?想到滿清動輒屠城抄家的暴虐,靳良玉就不由的冒出了一身冷汗。自打從定下那個主意起,他就是度日如年,身家性命懸于一線。便越發懷念起了大清國剛入關的那十幾年的好時光來。
那時候,靠著當年大清入關前,就與大清國做生意,并且借給大清國千百萬兩的八家人,大清國這邊一入家,就抬他們入旗,成為內務府的皇商,雖說名聲不怎么好聽,可對于商人來說,那里需要什么名聲,銀子才是最重要的。
雖說當時請他們進京,又是抬旗,又是封皇商,歸根到底是為了向八家借銀子,可在隨后幾年間,大清國一路南下,他們八家人可是把生意一路做到南方,在清軍屠城的同時,江南各地千百萬漢人世代的積累,一部分化為了灰燼,一部分進了清軍將領以及官兵的口袋,還有相當一部分進了八家人的口袋里。
可以說,那些年,才是八家人最風光的時候,那時候,往京城來的運河上,八家的運銀船,可是如過江之鯽一般,往來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