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這般念叨著,掌柜的半閉著眼睛,與其它人不同,在過去的兩年間,他接觸了太多的漢奸,見識了他們嘴臉,心知對于那些漢奸來說,他們毫無禮儀廉恥之心,若是放過他們,又如何能對得起天下的忠良義士。
“待將來見到軍正丞時,一定要請其追查到底……”
又一次,將木箱鎖上之后,將其塞進床底,掌柜的便出了門,那臉上的肅然又變成了一副卑微的盡是討好的笑容,只是在走出來的時候,他又抬頭看了眼天,自言自語道。
“太陽就要落山了……”
“末日之相啊!”
在府宅里頭,看著那彤紅的晚霞,金之俊卻不似過去那樣,欣賞著黃昏的美景,他只是發出這么一聲長嘆。
“老師,這既是末日,未嘗不是新生啊!”
程四遠看著背對自己的老師,他端起茶杯,淺嘗了一口茶,然后笑說道。
“難道,這一天不是老師所期盼的一天嗎?”
門生的問題,讓金之俊整個人都陷入沉默之中,他人是萬歷四十七年的進士,可以說受大明四代帝君之皇恩,沐皇恩不可不謂之不重,在崇禎朝時,更是官至兵部右侍郎。但是闖賊入神京后,他先是降賊,后賊退之后,又是降清,仍任原官。降清之后無論多爾袞也好、順治也罷,對其也是信任有加,甚至達到炙手可熱的地步。
只不過在炙手可熱的時候,金之俊早早的就為了金家做出了另一個選擇——暗自與江北聯絡,從而換取金家不被流放——盡管金家名義上被流放到臺灣,但是實際上,卻在舟山,很多和他一樣的事清但是卻早已經為江北發展為眼線的官員家人,皆是名義上被流放至臺灣,實際卻是避于舟山。
按道理來說,對于金之俊來說,現在大明眼看著將恢復河山了,再也不用像過去那樣提心吊膽了,可是不知為何,他的心情又豈有絲毫的輕松,反倒是更加沉重了。
“從明從賊又從清……”
這么長嘆一聲之后,金之俊看著那夕陽長嘆道。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金某人一生苦心經營,到臨了,卻仍然是大節不存,如此,將來又有何顏面對后人啊!”
這般一聲長嘆之后,金之俊才沉聲說道。
“往日里,只是尋思著這改朝換代,雖說受以皇恩,可,可……五行自有定數,如此,降順到也情有可愿,可降清……”
搖頭苦嘆著,金之俊自然也不會再像過去那樣,說什么提到“十不從”的一番苦心,縱是百般借口,也不是他當漢奸的借口。
“用達,你說為師,又有何顏面對江南父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