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中,錢磊反駁道。
“圣人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寇仇”,君行以亂命,臣焉能從之?此番朝廷亂命,大王身為我大明之砥柱,自然不能容朝廷亂命如此!”
在錢磊說出這番的時候,顧炎武只是于心中一嘆,他不是不知道亞圣的這番話,只是錢炳奇此時的引用,又豈只是在說著那份奏折,而是在想著更多,其實,有著像他一樣想法的人,又何止一位?
說罷,錢磊再次向顧炎武做了個揖,然后說道。
“此次大王欲為天下言,我等身為臣下,即便是不能助大王一臂之力,又豈能阻止大王?”
面對錢磊的進言,顧炎武也只能是勉強一笑,可是心中卻是各種滋味了。他看著錢磊,知道今天來這的或許只有一個錢磊,但實際上,他卻代表著淮王府中絕大多數的官員將領。他們都有所圖,皆有所想,所圖所想不過只是……想到那份奏折上呈朝廷之后,會造成的局勢,顧炎武即覺得無奈又感到孤寂,因為他知道,現在時機還不夠成熟。
面對錢磊的步步緊逼,他不由地想起了前些日子與朱之瑜等人的一段對話。
那天顧炎武閑來無事的時候,前往清河書院與朱之瑜等討論政務時,在談及報上許多人為忠義軍未能及時收復京師而倍覺可惜時,朱之瑜只是笑道。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這些不過只是無知妄言罷了!”
直到現在,顧炎武都無法忘記,那日朱之瑜一邊品茶,一邊輕聲言道。
“世人只知京師之要,卻不知如今天下四分,淮、閩、楚、晉,至于朝廷,不過偏安于萬年,以至于世人言稱“天下只知有四藩,而不知有朝廷”……”
在聽到那句“天下只知有四藩,而不知有朝廷”,顧炎武只是無奈的苦笑,四藩中興大明是有大功于國家,可是四藩把持天下,也是人所共知。
“于四藩中,至于李楚,不過是一跳梁小丑,不足為慮,而于李晉,大王有大恩于晉藩,李晉者雖出于賊可卻也是信諾偉丈夫,其斷然不會行不臣,其偏于東南,實力有限。四藩之中唯我淮、鄭閩可為強者!”
淮閩可為強者,對此顧炎武自然不會有絲毫懷疑,現在李子淵或許兵多、地盤大,可實際上,其財力物力極為有限,至于李定國同樣也是如此,財力物力制約了他們的發展。也就是淮閩據天下稅賦之要,從不曾為糧餉煩惱。
“現在淮閩兩家可謂是平分秋色,實力雖稍有差距,但世人皆知,淮出于閩,所以閩鄭看似仍勢壓我淮,可若是大王奪下京師之后,又會是什么情況?”
朱之瑜的這番,只讓原本以為大王不過只是志在“不遺患后世”的顧炎武,立即想通了一切,就在那一瞬間,所有的一切都顛覆了。
“大王是,是擔心……”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若是京師為我所據,雖說天下人皆言大王功在社稷,可卻不知,亦會令大王為四方所指,目前朝廷于萬年,傾賴大王庇護,如若京師再為大王所克,朝廷、京師以及名望,如此,閩鄭、李楚如何自處?”
“不,還有朝廷嗎?”
那句話說出之后,顧炎武便是一陣苦笑。
朝廷……那個朝廷又有何用?
“挾天子以令不臣,都不臣了,還會懼怕天子嗎?況且,如若天子令李楚棄兵權入中樞,李楚又豈會自投羅網?”
“如京師在我手中,我淮必定成天下眾矢之的。閩鄭與李楚非但可能合流,亦可以還政于朝為名,以言論攻伐于我,畢竟,大王在朝,而閩楚在野,在野者因無需負擔責任,自然可全無顧忌,一如他日朝中之清流言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