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巡道,在下潼關縣張益宗(郭明臣)。”
堂中跪著的張益宗和郭明臣齊聲答道。
“爾等可知為何被拿于衙門?”
“回巡道,在下與友人于相聚時被官兵拿下,實是不知為何。”
張益宗完全是一副不知為何的模樣,湯斌的眉頭一鎖,這人當真是不知道為何嗎?
“爾等為何不遵朝廷發制法度,難道不知我大清自有法度在,發制、衣冠皆須遵守本朝之制?”
湯斌大聲喝問道,他并沒有直接將這兩人定為“奸細”,而只是指責他們未能遵守朝廷法度。
“念爾等亦只是一時間糊涂,不過只是初犯,立即剃發從本朝之發制,罰銀十兩,若是再犯必定嚴懲不貸!”
湯斌的寬容倒是出乎跪于堂中的那兩人的意料,他們更是詫異抬起頭來,看著這臺上的道員。
“這,這……”
跪于地上張益宗,聽著湯斌的斥責,雖是有些詫異,先是深吸一口氣,然后抬起頭來說道。
“巡道,你如此惜老,在下理應之,可若是在下安受,就必須剃頭,弘光元年,清虜入寇,剃發易服,我潼關百姓為護幾縷發絲,死者豈止萬余?在下當日惜命,剃發從虜,今日若是再行剃發,又豈能對得起家祖,家祖當年追隨高皇帝起兵反元,為的是我漢家兒郎不為蒙韃之奴,當初在下為保性命,不惜茍且偷生,剃發從虜,今日若是再剃了這頭發,只怕便是死,也對不起列祖列宗了,倒是大人您……”
湯斌愈聽眉頭皺得愈緊,那心頭更是猛顫著,見這人猛的把話鋒指向自己,一時心虛的他居然只覺得心頭一慌。
“你祖上亦曾隨高皇帝起兵,湯家世代為我大明之官,可為我大明閥閱舊族,沐皇恩之重遠甚于我等,今日卻甘愿助紂為虐,為清虜驅使,如此,又焉能對得起祖宗?”
面對這樣的反問,湯斌一怔,嘴角嚅動了一下他的嘴唇和喉嚨嚅動著,頻頻搖頭卻說不出一句話。
此時堂上堂下頓時僵住,誰都沒有想到這張益宗會如此的大膽,居然敢在這堂上如此訓斥大人。
從脊背間泛出一股冷意,湯斌眈眈怒視著張益宗,盡管他人的訓斥讓他面紅耳赤,坐立不安,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此刻只能咬牙橫心往下挺。
“哼哼,本官原念爾等只是初犯,還想要放你一條生命,可你這賊子,不知報效朝廷恩典,反倒甘心從賊,實是可惡——難道,你就不怕本官砍你的腦袋,以正國法。”
聽到要砍腦袋,原本還有些害怕的張益宗,反倒是平靜了下來,原本跪著的他站起身,自嘲道。
“這跪久了,膝蓋也軟了,今日,張某卻是不能再跪了,再跪,可是在辱沒祖宗的。”
說罷,他直視著湯斌,平靜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