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場——位于城中鬧市,之所以設刑場于此,就是為了明正典刑,為了震懾宵小。刑場的東側是一堵封死的磚墻,約有一丈高,是一些民居和小貨棧的后墻。靠著此墻,離刑場兩頭差不多同樣距離的地方,豎著一個架子,上面總會掛著一些早已腐爛的人頭。而在架子北邊,沿著磚墻搭了一個棚子,那是劊子手等候犯人到來的地方。行刑時,監刑官就坐在此棚下。
而這會刑場四周已經是一片人山人海,擠得大呼小叫,加上衙役們的叱斥聲、皮鞭聲,這一片喧嘩嘈雜,幾乎潼關城都被震動了。
向來市上看殺人,都會引得城中的百姓聚集于此,只為看個殺人的熱鬧,不過往往只有市井小民才感興趣,但這天所殺的人,雖說沒有什么名氣,可是被殺的罪名卻不一樣——不從大清發制衣冠,這可是多少年沒聽過了。所以就算是本地的縉紳,這會也來趕這場熱鬧。他們不肯也無法到人群里去擠,受那份前胸貼后背,連氣都喘不過來的活罪,這樣,都是在市口幾面,熟識的商鋪里去打主意了。紛紛登門歇腳。而店鋪里的掌柜一見都是老客,自然是竭誠招待,敬茶奉煙,忙個不停。
客人們雖然大都索昧平生,但專程來看這行刑,憑這一點上,眾人就很容易談得投機了,而且言語大都是一副可惜。
“那湯斌難道就不知給自己留條后路嗎?”
“后路,他湯斌若是欲給自己留條后路,恐怕我潼關現在早就歸大明治下了,又豈至于如此?”
“只可恨,我等無力殺賊啊!”
“休要亂說,休要惹火燒身!”
被人這么一提醒,眾人的憤恨一泄,繼以又是感慨,有個人喟然長嘆。
“數年前,曾與張兄有一面之緣,當日又豈曾想到,張兄亦是如此剛烈。”
“過剛易折!”
另一個人接口說道。
“過剛易折啊,若是他能忍上一時,不定再過些日子,便能重見大明日月了!”
“可就是這個道理!可惜了,可惜了!”
“這就不對了!”
有人打斷他的說道。
“若是我漢人人人能如此剛烈,這天下又豈會讓清虜占據這么些年?”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哎,只可恨,我等卻是做不到啊!”
誰又能做到呢?
安坐于囚車中的張益宗抬眼看著周圍的百姓,他能感受到人們目光中的可惜,看到郭明臣似乎還有些害怕,他便輕笑道。
“郭兄,你看有此萬民為送我,又有何可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