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只是一會的功夫,陛下的御筆親書的文章寄到報社的消息,就在《明報》報社內在那里為此驚詫不已的時候,在《公議報》的報社內,人們同樣也驚詫于這郵差送來的信。
這一天,收到從皇宮郵局寄出信件的《明報》、〈公議報〉都是大明境內影響力最為廣泛的報紙,盡管他們的立場不同,而與〈明報〉相同的是,在接到這份從宮內寄出的信時,他們同樣也為文章中的文字驚詫不已。
“對丘八推崇如此,如何讓天下人信服!”
吳偉業看著那皇帝的御筆,聲音顯得有些激動,盡管他永遠都不能再去追究父親的死因,但是并不妨礙他對皇帝本人的敵意。這種敵意盡管現在已經淡去許多,可是下意識的抵觸,讓他對皇帝的許多行為都看不順眼。
“可不是,不過只是一群蠻夫而已,可值得這般推崇,居然比之長江,比之泰岳……”
錢蓀愛也忍不住言道著對文章的不滿。
“我等士林中人尚不敢自稱中流砥柱,不敢比之江河,比之泰岳,現在今上居然將那些尋常丘八以此相比,實在是,實在是……荒謬至極!”
相比于吳偉業的表現出來的抵觸,錢蓀愛所表現出來的更多的是不滿,是對陛下重武輕文的不滿。當然,現在所有的不滿,都是因為這篇文章中對軍人推崇到了極致。
這總讓以文人自據的錢蓀愛無法接受,當然無法接受的并不僅僅只有他一個人,甚至于相比于無法接受,他們更是為陛下的“厚此薄彼”惱火不已,畢竟,這些年曾經的士林在陛下的打壓下已經變得肢離破碎。不知多少士林英杰被迫遠走南洋,不知多少士林英賢隱于鄉間,所謂的士林已經成了過去,現在那些書院士子已經隱隱取代了舊時士林,無不是以“學士”自據,自以為得意。
“重實抑文”的現實,本身就讓他們頗為不滿,而現在就連他們最瞧不起的丘八們也騎到他們的頭上,他們自然變得的些憤憤不平。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古往今來只有以馬上奪天下的,又豈曾有過以馬上制天下的,陛下將丘八士卒比之江河泰岳、孤松寒月,如此,又豈能讓天下人信服!”
王樹仁的語氣同樣是憤憤不平的。
什么樣的人能稱得上是江河泰岳、孤松寒月……古往今來有多少賢達能佩得上這幾個字,沒有幾人,可現在于陛下的口中,那些蠻夫卻佩得上,這如何不讓他人惱火。
“我等士人數十年寒窗卻比不上那蠻夫,陛下如此推崇武夫,難道就不怕天下人心寒嗎?”
“怕?陛下怕過什么?”
王樹仁冷冷一笑,然后說道。
“從陛下登基至今,所行之事,又有幾件怕過他人?又有幾件顧忌過他人?”
王樹仁的這句話,讓眾人無不是一愣,他們立即想到了那句在大明廣為流傳的話語“大明天下,唯我獨尊!”。
這句話是陛下給天下臣民的言語,也是在告訴他們,這大明天下,事事皆由其主宰,至于其它人……就像當年廢除科舉一樣,這天下底反對之聲是何等的沸騰,他又豈曾顧忌一絲一毫的民意?
民意!
對于陛下來說,根本就不在其考慮的范圍內,甚至于,論操弄民意,陛下更遠勝過他人,當年他創辦報紙不就是為了操持民意為已用嗎?
甚至就連這些年辦社學等等,恐怕也是為了操持民意——百姓識字就可以讀報,讀報就可以知道官府政令的本意,如此一來,民意就不可能為地方士紳所把持,即便是現在地方士紳也辦起了報紙,就像他們這些清流士人也辦了《公議報》監督官府,可是論報紙的聲望,又有幾家能比得上《明報》。
“過去不曾顧忌,現在正好!”
突然,王樹仁看著那封陛下手書的文章,冷笑道。
“越是沒有顧忌,行事才會如此的狂妄,現在陛下對那些個丘八蠻夫如此推崇,可是再好不過,過去,咱們人微言輕,現在,天下讀書人豈止千百萬,陛下這般不顧忌讀書人的感受,豈不是正好!”
手指在桌面上輕點著,王樹仁的雙眼一瞇,冷笑道。
“這次,咱們要把這篇文章發至全國,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陛下是何等的“崇文抑武”,讓天下人看看,如何以馬背治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