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得看地方,渭河北差不多都是草原,都是興乾七年西征軍退役的榮民,他們只養羊不種地,賣羊毛買糧食吃,像我們本地土生土長,往往都是種田,不過,這些年學著他們改養羊的也不少,畢竟養羊劃算一些……”
那漁夫一口的陜西話,
“而且,養羊的話,可以到官田里養,撒上把苜蓿種子,然后放羊過去吃就行,不用交地租,可要是租官田種地,那可就得交官租。”
“真要像你說的那樣,那官府還能愿你意?你在官田里頭養羊?那苜蓿草和野草還能一樣?那官府能不追究?”
“嘿嘿,法不責眾,其實,官府也是睜只眼,閉只眼,甚至還樂意我們改養羊,你們不知道,俺小時候,除了莊稼地,那山上也光禿禿的,現在山上都長滿了各種各樣的樹,原本的山上的地也都變成了草場,其實,瞧著和你們江南也沒啥區別。”
“嘿,瞧你說的,這天底下,那里能比得了江南,就是那一畝桑田,一年收的繭子,都夠你們種幾畝高粱的了。”
有人立馬就不樂意了,見不得別人說江南個不字。
“哎呀,可別這么說,你沒瞧見報紙上說嘛,在平南那邊,還有南洋,那里養蠶一年能收十造,比咱們江南可是多了三四造,而且桑田也比咱們這邊好!”
“那頂啥,要論絲,天底下有那里抵得上湖絲……”
就在打漁的漁夫在那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天,聊著天南地北的大小事時,遠處傳來一聲刺耳的汽笛,無論是撒網的,還是點魚的漁夫們都連忙停下了動作,將目光投向汽笛傳來的方向。
只見天地交界處隱約可以看到一縷黑煙。沒多久,一個黑影映入他們的視線中,朝著這邊開了過來。
“是汽船!”
有眼尖的漁夫大叫著。在江中的漁夫們連忙收起網,劃著船,以避開江中央的深水航道。
那是汽船的航道。
從上游駛來的汽船,按航行規定,要在江中的深水航道航行。這幾年,江中的汽船一天比一天多,相比于多漿船、帆船,蒸汽船在江中航行,有著它天然的優勢。在不到十年的時間里,這江中原本數量最多的多漿船就慢慢的消失了。
由遠而近駛來的這艘蒸汽船上,并沒有桅桿,光禿禿的船舯高大的煙囪朝外吐瀉著學濃濃的黑煙,船艏劃破江水,激起朵朵潔白的浪花,而船舯的明輪轉動著,把那江水攪得不得安寧。
“得嘞,這汽船一過,江給攪成這模樣,得小半個鐘頭,都別想打魚了!”
瞧著過去的汽船,漁夫們忍不住抱怨了起來,他們在這里打漁已經不是三年兩年了,這些年每天都能看到不知多少蒸汽輪船從這里經過,可以說正因為見得多了,也知道,這些個蒸汽船從江上過去之后,會把江中的魚群驚走,至少得半個鐘頭,魚群才會重新回來,所以每每對蒸汽船,他們從來都沒有什么好感。
這些漁夫一直在長江上討生活,以前長江里根本沒有蒸汽輪船,只有帆船、漿船在江里上下穿梭。那時候,打漁行船,兩不耽誤。有時候,他們甚至還圍著過往的船只,賣上一些漁獲。
可是自從興乾八年起,這江上出現了第一艘冒著黑煙的蒸汽輪船之后,這江上的蒸汽船就一天多過一天,那些個蒸汽船的速度極快,一個不小心,就能撞沉漁船,剛開始的幾年,這樣的事情可沒少發生,直到后來官府定了航道之后,這事才越來越少,也正是從那時候起,他們知道了蒸汽船,知道這種蒸汽船比這長江里頭的其它船都跑的更快,那怕就是最快的多漿船也比不上它。
只不過,這些江上的漁民往往都不喜歡它,因為它在航行的時候動靜太大,會攪得江上的魚群不得安寧。當然更讓人不喜歡的是那些蒸汽船太大、太快。
“這船可真快啊!”
又一次,就像是《紅樓夢》里的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似的,蒸汽船甲板上幾個顯然沒有見過世面的青年,在那里興奮的叫嚷著。
盡管已經是興乾十七年了,而且蒸汽船已經發明了十年,而且在過去的幾年間,長江、淮河等內河上的蒸汽船已經增加到了數百艘,甚至就連沿海航線上也出蒸汽船的身影,但是仍然有許多人從未見過蒸汽船,或許那些身處內陸的人們可以從報紙上、書本上看到蒸汽船,但對于他們而言,往往只能想象,正像直到現在,遠在四川、云南、貴州那些西南腹地的人們,仍然只能通過想象去幻想著火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