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字啊,看來不是法號了,是他的俗家名字。
和尚結束了這一場談話:“時辰不早了,你趕緊睡吧。”
顧嬌:“我想吃魚。”
和尚:“……”
又吃了一條肥美多汁的烤魚后,顧嬌摸著圓滾滾的小肚皮心滿意足地睡了。
……
夜里,顧嬌做了一個夢。
來盛都后她做的夢明顯比以前多了,但有意思的是,她醒來后基本上都會忘記,而在夢里,一切的記憶又仿佛是串起來的。
譬如,來到夢里后,她就記起了那個開滿響鈴花的院子,以及那塊沒有墓碑的墳地。
今晚卻既不是院子,也不是墳地,而是一望無際的戰場,金戈鐵馬,血染黃沙,無休無止的廝殺,不斷有將士倒下,血霧將天空都彌漫成了血色。
萬千枯骨之上,一個身著銀甲的男子騎在同樣披著銀甲的黑風騎上,一手拽緊韁繩,一手握住紅纓槍。
他的銀甲上早已布滿血跡,然而他眼底沒有一絲退意。
他望向眼前的千軍萬馬,一字一頓道:“我軒轅家的兒郎就算戰至最后一人,也絕不屈服!”
下一秒,夢境里的畫面轉了。
還是這個男人。
他身著銀甲,站在營地總,看著對面的官員冷聲道:“反?我軒轅家就是反了又如何?天道對不起我軒轅家,我軒轅家就逆了這天道!”
“音音……音音……”
是那個男人的聲音。
畫面又變了。
他的聲音在這個畫面里格外溫柔與寵溺。
只不過他的樣子就實在慘不忍睹了一些。
他的肩膀中了箭,大腿也中了兩箭,他躺在地上,血流成河。
他努力用雙手撐住讓自己能夠坐起來。
在他身邊,蹲著一個只有兩歲大小的小女娃。
“大舅舅,你流血了,流了好多好多血。”
他若無其事地一笑,不著痕跡地在盔甲上擦去手心的血,隨即抬起那只手,摸了摸小女娃的腦袋:“大舅舅沒有流血,大舅舅是和音音鬧著玩兒的。”
小女娃歪了歪頭,似在辨別他話里的真假。
隨后她問道:“大舅舅,疼嗎?”
他笑了笑,說道:“不疼,一點兒也不疼。音音,我們來玩個游戲好不好?”
“玩什么?”小女娃問。
他艱難地抬起頭,忍住渾身撕裂的劇痛,指著前方的小破屋道:“你看見前面那個小房子沒有?”
小女娃點頭,奶聲奶氣地說:“音音看見了。”
他虛弱一笑:“我數一二三,你跑過去,要跑得很快很快,不要停下來,也不要回頭。你在屋子里找個地方躲起來,要是你能讓大舅舅找不到你,大舅舅就給你買糖吃。”
……
小女娃在黑暗中躲了許久,久到睡了一覺醒來,天黑了又亮了。
她很費勁地從箱子里爬出來,邁著小短腿,跌跌撞撞往回走。
昔日山脈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她孤單的小身影爬過一具又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尸體。
“大舅舅,你在哪里?”
“音音不和你玩了。”
“音音不要糖了,音音要大舅舅。”
小女娃抬頭,朝城墻望去。
顧嬌:“不要——”
顧嬌身子一抖,睜開了眼。
和尚盤腿坐在她身邊,似笑非笑地地看了她一眼:“做噩夢了?”
好像是做噩夢了,但她一醒又什么都不記得了,只有一個畫面——一個身著銀甲的男子被一桿紅纓槍釘在城墻之上。
顧嬌揉了揉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