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你搶哀家的東西!”
“讓你搶嬌嬌的銀子!”
“讓你偷雞摸狗!”
“讓你不干正經事!”
雨勢極大,莊太后盛怒之下說的又是昭國話,乞丐一個字兒也沒明白,可他身上的棍子是挨得明明白白。
“哎喲!別打了!別打了!還給你!還給你還不成嗎!你個死婆子,力氣怎么這么大!”
乞丐快被打成豬頭了。
他哪兒能料到一個跌倒了爬都爬不起來的小老太太打起人來這么狠?
這下手也忒重了!
莊太后又一棍子下去,險些把他的萬子千孫打沒了,乞丐渾身一抖,看著落在自己腿間的棍子。
要是這棍子再往前半寸,他可就——他可就——
他再看向眼前的老太太,只見對方的眼神透著一股上位者的強大殺氣,他從骨子里感到了懼怕。
他連耍滑頭都不敢了,將手中的包袱沖老太太狠狠一扔,趁著老太太去接包袱的空檔,連滾帶爬地跑了。
包袱被揚得散開了,里頭的銀錠子嘩啦啦掉了一地,銀票被狂風吹了出去,在巷子里飄得到處都是。
莊太后蹲下身去撿銀票。
老祭酒方才崴了腳,捯飭了半天才一瘸一拐地挪過來,他看著蹲在地上撿銀子與銀票的莊太后,心里突然有些五味雜陳。
她是莊家的嫡女啊,生而尊貴,入宮即為皇后,先帝駕崩,她又做了攝政太后。
她這一生都站在云端,從不曾彎下尊貴的身軀從地上撿東西,別說是區區一沓銀票,便是價值千金的古董掉在地上,她也從來不去多看一眼。
可眼下,她卻——
他張了張嘴:“莊錦瑟……”
莊太后將一張飄進污水坑的銀票撿了起來,在袖子上擦了擦踹回兜里:“剛到鄉下那會兒,家里不富裕,嬌嬌每天天不亮就得去山上挖野菜、摘山貨,拿到集市上賣。為了剩下兩個銅板的車錢,她愣是背著沉甸甸的山貨,一走十幾里地。”
“那時她才十四,她在外面連一碗熱湯面都舍不得吃,大冬天的在集市里就只啃一個硬邦邦的冷饅頭。但六郎的束脩銀子她沒短過,家里人吃的肉菜她沒缺過,她自己不吃,都留給六郎和小順還有哀家吃。后面小和尚來了,該給他置辦的東西她全都不遺余力地置辦,她只給自己買過一雙布鞋,還是和六郎的一起。”
老祭酒心頭震撼。
莊太后垂眸說道:“要是銀子不夠用了,她永遠都只短自己的……哀家不想要嬌嬌吃苦了,一點苦也不想她吃了。”
老祭酒的眼眶微微泛紅,也不知是為顧嬌,還是在為莊錦瑟。
他蹲下身來:“我和你一起撿。”
二人都蹲在地上,默默地撿起了被雨水打濕的銀票。
莊太后撿著撿著,忽然感覺有人過來了。
她將身子往前挪了挪,擋住面前水洼里的幾張銀票。
一個穿著蓑衣、戴著斗笠、拿著一桿紅纓槍的少年從她身后的方向進了巷子。
莊太后沒太在意,繼續撿銀票。
少年從她身旁走了過去。
到巷口時,少年的步子忽然頓住。
只剩最后幾張銀票了,往巷子里來的人也似乎要變多了,莊太后加快了撿銀票的速度。
她腿都要蹲麻了,忽然,身后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姑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