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枝沉默了片刻,深黑色的眸子看向面前這位自稱歐陽雅父親的男人,細看,目光中帶著幾分淺淡的興趣。
她該是第一次聽見歐陽雅的身世,探究的意味不大。
畢竟幾天前,歐陽雅還在想盡一切辦法搞她,她這是還沒騰出手折騰歐陽雅,哪里還有給歐陽雅送東西的心情。
男人拿在手里的幾袋子吃食被他向前遞了遞。
黝黑的一張臉上,滿是懇求。
“不好意思,”傅枝微微側開身子,避開了兩個編織袋,帶著點道歉的意味道:“我不太方便。”
她一只手拿著手機,另一只手插在褲兜里,下半身黑色的直筒褲顯得她腰細腿長,再往上看,是被套在身上的黑襯衫,衣袖子被不羈地向上挽了兩道,露出冷白纖細的手臂。
此時站在黃昏與藍色魚鱗狀云彩交匯的水天一色處,形單影只,人影卻被拉的很長,平添了幾分落拓的灑脫。
美好的像是大師手里耗費了半生心血描摹出來的畫卷。
男人注意到她周身的氣質清冷,像是雪山尖的一抹雪色。
不似他們這種人家能養出來的孩子。
怪不得雅雅總不想他來本家。
男人有些自卑的搓了搓手心,干裂的指尖帶著幾分蛻皮的干澀,有風吹過來,目之所及,帶走了他手指上蛻掉的死皮。
靜謐的環境里,“哄——”的一聲,哪怕傅枝沒有任何舉措,可心里那點怕給孩子丟臉的廉恥心還是在瞬間發作,鬧得眼前的男人紅了臉,腦子里的弦都壞死崩斷。
“就,就麻煩你一次。”
他有一雙很干凈的眼睛,像是略過了滄桑水面的風,此刻抬頭,里面氤氳了霧氣。
遠處似乎響起了什么人跑步的聲音,腳步整齊,“一二一”的口號聲,聲音響亮。
男人越發覺得時間難熬,臉上難堪。
懊惱他在出門前應該再洗一洗這件壓箱底的馬褂,或許就看不出馬褂上帶有臟污痕跡的沉積。
“我這邊有急訓,教練布置了任務,要不我給你找別人,或者你再給歐陽雅打個電話問問?”
傅枝也捏不準這父女倆是個什么情況,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歐陽雅的父親和記憶里還很窮比的傅朝去貴族學校里找她的一幕重疊,讓她稍稍動了些惻隱之心。
“她的病應該是好的差不多了,要不我幫你去醫院叫她下來?”
“哎!別別別!你別叫她!”男人一把抓住了傅枝,“不可以叫她的!”
他眼眶都急紅了,“雅雅不讓我來這里,被她知道她肯定要生氣的!何況你們本家的孩子,血統都高貴,教養高,言談舉止和俺都不一樣。俺穿的土,家里條件也不好,要是被那些愛欺負人的孩子知道俺是她父親,會看不起俺家姑娘的!”
“你別把她叫來,俺就給她送點東西還有錢就走撒!她娘和俺一樣就是惦記她,怕她莫有錢買衣服,不打扮自己,她從小就懂事從來沒離開過俺們,現在俺不在她身邊,怕她出門在外受欺負……姑娘,你就幫幫忙,把東西遞給她吧!”
兩個編織袋的特產一不留神的,就被塞到了傅枝的手邊。
比男人衣著還要干凈的編織袋里,最上方塞了兩摞的紅鈔票。
傅枝一時間有些復雜。
她很難把男人嘴里容易受欺負的小女孩和歐陽雅聯系在一起。
但不置可否的是,眼前的這位父親,他很淳樸。
甚至小心又卑微的想要去討好紙醉金迷富人窟里的親生女兒。
“姑娘,謝謝你,俺走了啊!”
不遠處跑步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男人似乎是別人害怕這樣的自己被本家的其他學員發現,惹得歐陽雅臉上無光,生氣,兩步并做一步,風風火火地就往回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