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照照默默把袖子里的話本往里推了些，真誠且無辜地迎上對方的視線。
雖說傳聞中的清一已經有些年紀了，但眼前這個看起來甚至比方丈真渡還要年輕，他站在那里通身就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超脫感覺，一身灰色更是飄逸出塵，手腕上有一串棕色的佛珠。
清一身后還跟著兩個小和尚，他們微微低著頭，心里都有些不解。
歸禪寺香客眾多，其中不乏皇室宗親世族小姐，從沒人能得到清一的親自問候，甚至他還主動詢問最近是不是有一位秦家小姐上了山，得知對方缺了早課后讓真渡方丈帶他走這一遭。
并不受寵若驚只感受到害怕的秦照照莫名后背一涼，她偷偷后退了兩步。
清一微微嘆息，視線悠遠，似乎在越過秦照照看別的東西，可秦照照身后分明什么都沒有，然后突然問了一句：“秦三姑娘可有意皈依佛門？”
這話問的突兀，真渡都愕然看了他一眼。
紅橙臉上表情迅速僵住了，她想起來至今在歸禪寺帶發修行的秦家二小姐。沖動地上前一步攔在秦照照和清一之間，也顧不上佛門不佛門的，語調有些氣憤：“我家姑娘沒幾天就是婚期了，大師這是什么意思！”
從屋子里出來的綠沁臉色刷一下就白了。
清一只是看著秦照照，神色悲憫雙手合十傾身：“阿彌陀佛，世間愛恨嗔癡施主既已嘗過，何苦重來？”
除了秦照照沒人明白他的意思，就在秦照照呆愣的當口清一仿佛已經知道了答案，他搖了搖頭，眉目圣潔高遠：“施主好自為之。”
他們來得匆忙走得也快，秦照照揣著兩本話本心里滿是那句好自為之，她突然蹲下來抱了抱自己，冷冷譏諷了一句我佛慈悲。
我佛當真慈悲？若是慈悲如何讓她經歷家破人亡肝腸寸斷，手無寸鐵之力又重來一遭？
綠沁慌忙從臺階上走下來，話語急急：“三姑娘，大師想必是一時興起，您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紅橙面露擔憂：“三姑娘，沒幾日便是成親的日子了，這話可聽不得。”
秦照照閉了閉眼睛站起來，因為用力過猛眼前一片黑色，她頓了頓輕松道：“放心，一句話而已。”
她神色不太好，綠沁注意到了，不動聲色朝周邊看了一眼。
原本秦大爺是真想秦照照在歸禪寺待夠十天的，畢竟這段時間他的心臟可被秦照照刺激得不輕，先是拒婚又是跳水救人又是千辛萬苦救上來的人又一不小心溺了水。他一琢磨這一定是沾了霉運，就想秦照照去寺廟去去晦氣，誰知道這一去居然驚動了清一大師。
秦肅秦大爺這人挺信佛的，但是二女兒帶發修行那件事給了他不小的打擊，他一聽歸禪寺還想再拐走他一個女兒那可得了，瞬間就坐不住了，派人急吼吼的打算把秦照照接回去。
秦照照突然就被釋放了，但是一路上她都有些沉默，紅橙擔心她心情不好陪著她坐馬車，柔聲安慰：“三姑娘可不像二小姐沒福氣，剛有了好夫婿，如今只用安安心心等著出嫁就好了，那些佛家的東西算不得數的。”她多少有些察覺到自從萬家小姐那件事之后自家姑娘面上笑意都淺了幾分，憂思重重的，那件事情一出來在山上就緊急往宋府送了兩封信，還叮囑了很多遍一定要按時送到。
秦照照盯著馬車車窗上一條黃色的絡子，視線追著它晃來晃去，隔京城越來越近那種無法掩飾的心慌和害怕就愈演愈烈，被她在佛寺刻意忘記的東西也浮上心頭。
良久，紅橙聽見秦照照問：“你們為什么都覺得姒郁是個好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