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照照一愣。
姒郁微微彎身坐著,眉眼間頗為驕傲,他伸出手放在自己眼前認真地自顧自數,說完一句就掰下去一根指頭:“寸錦寸金的浮光錦,數以萬計的金絲銀線;南海上貢的一整塊銀光玉被磨成無數細小珠子;鑲邊的紅緞是鮫人紗,領口袖角暗紋是冰蠶絲線,結果東珠太沉了沒地方鑲,所以我把它磨成粉撒了上去;三百七十二名繡女不眠不休八十八個日夜,哦,還有那頂鳳冠。”
秦照照只看見他緋紅薄唇上下翻動,說出來的東西一件比一件價值連城,她腦子里滿是“東珠被磨成粉”,一時沒能反應,呆呆看著炫耀一樣將自己敗家行為如數家珍的姒郁公子。
姒郁說得很開心,他眼睛一眨不眨盯著秦照照,似乎是覺得她的表情有趣,慢吞吞繼續:“阿照剛取下來的鳳冠是足金打造,每一顆寶石都是無價之寶,其中東珠西珠墨玉珍珠不必說,紫色水晶和琉璃還有中央那顆被稱為'北玨至寶'的大珠子花了十幾箱黃金。”
秦照照被這一串珠寶的名字砸的恍不過神,她表情一片空白,終于明白為什么那冠子重得超乎尋常。
姒郁還有話要說,他興致盎然接下去:“遍地的紅色沉錦我鋪了方圓十里,阿照喜不喜歡紅色?”
這兩句有點沒關系,前言不搭后語,秦照照頓時明白什么,眼皮跳得歡快表情逐漸不可思議:“你喝醉了?”
姒郁堅定搖頭,眼尾薄紅,他重新把握成拳的手張開,神色嚴肅:“沒有。”
然后執著地繼續數:“沉玉軒是我的。”
說完就看一眼秦照照,驕矜抬了抬下巴。
秦照照沒明白他意思,“嗯?”了一聲。
姒郁坐直,非常不滿地冷哼一聲。
秦照照:“……”
她試探著開口:“都是你的,你真是最有錢的。”
姒郁勉強接受這樣的贊美,挑了挑嘴角故作矜持道:“城東邊十家金銀當鋪都是我的。”
說完他又一停,再看秦照照。
秦照照陡然有種哄孩子的錯覺,她嘴角一抽:“你真棒?”
“船運陸運我都管。”
“哇!”
……
秦照照最后真的累了,她想用那頂沉得無藥可救的鳳冠把姒郁砸暈然后上床睡覺,但看著那張臉又實在下不了手。
最后她脫了嫁衣本來打算甩到一邊又想起什么十分無語輕手輕腳一絲不茍把它掛了起來。認命似的把人半哄半抱弄上床還親了一口才安靜下來。
秦照照躺在榻上,悄無聲息松了一口氣。她太累了,全身從緊繃的狀態突然放松這才覺得力竭,沒一會兒呼吸就平和下來。
袖中那紙和離書在頃刻間化為一堆齏粉。
睡在她身側的人輕輕抬手,兩排紅燭跳動的火焰同時滅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