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說道:“你以前可沒有這么多客套,莫非當真是成了親,懂禮了不成?”
秦道川給兩人倒了酒,自己先一飲而盡,并未答話。
樓上,若舒特意去了蘭姨的房間,發現蘭姨守在床前,小女娃睡著了,嘴巴卻還在一動一動的。
蘭姨見若舒來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舒兒,我昨日給了些糕點給她吃,不知怎的就吐了,我過意不去,就守在這里,一時忘了去告訴你。”
若舒說道:“我聽蘭萱說了,擔心你一夜未眠,過來看看你。”
蘭姨說:“我沒事。”
若舒說道:“你自來就這樣,我小時候一旦有個頭疼腦熱,你就一宿一宿的守著我。”
蘭姨望著若舒,又望了望床上的小女娃,說道:“可不嘛!你小時候可比她會鬧騰。”
若舒說道:“蘭姨,在床上歇會吧,我讓蘭芷來守著她。”
若舒這么一提,蘭姨確實覺得自己有些熬不住,便輕輕躺在小女娃身邊,不一會就睡著了。
這時,若舒聽到一聲門響,杜玖柒端著碗藥站在門外,蘭芷見了,忙上去接了過來。
杜玖柒對蘭芷輕輕地說:“有點燙,待會再喂也行。”
蘭芷點頭,將藥放在床前,這時床上小女娃突然喊到:“你們別打再我父親了!他都出血啦!別扯我母親的頭發,別。。。”
一雙手在床上亂抓。
若舒她們都懵了,蘭姨驚醒過來,一把摟住小女娃,哄道:“別怕,做夢呢!不是真的,若嫻不怕,不怕。”
若舒發現門外的杜玖柒僵立在那里,雙手緊握,一雙眼睛漸漸充了血。
杜玖柒是在萊州至濟城的官道上攔馬車的,這種年紀走不遠,多半來自萊州,如果真如盧六爺所言,兄妹倆大致遇到了什么,可想而知。
若舒想到此,嘆了口氣。
杜玖柒發覺若舒一直望著他,抿了抿嘴,轉身走了。
半夜,杜玖柒等同屋的會館幫工們都睡了,悄悄起身,爬上屋頂,望著萊州城的方向。白日里若嫻的話語如刀子一般的刺向了他的心,令那本就鮮血淋漓的地方更加血肉模糊。
泰州的災民剛擁進萊州時,家里還開了粥棚施粥,半個月后,萊州城再也買不到米,家中存糧有限,粥水只能越來越稀。
突然有一天,城外災民如蝗蟲般鋪天蓋地而來,城門的守衛根本攔不住。
那些流民涌進城的時候,父親只得帶著師兄們攔在門外,以求自保,未曾想,正是因為他們的阻擋讓災民們誤以為此地必有糧食,于是,災民變成了暴民。不想傷人性命故而未帶刀槍的他們,好拳難敵四手,終慘死在了那群暴民手下,一切都發生在剎那之間,母親見此慘狀,將他們兄妹藏在院內的水缸中,自己攔在外面,自己只聽到嘈雜的聲音中依稀有母親的喊叫聲:“別扯我頭發,我都給你們,都給你們。。。”
他蹲在半缸水中,捂著懷中妹妹的嘴,死咬著嘴唇,等到聲音散去,四周一片安靜了,才輕輕推開堆在上面的雜物,爬了出來,夜色中他看到了躺在不遠處的母親,門口的父親,門外的師兄們。
站在他身后的妹妹撲向母親的懷里,叫著,搖著。。。
他記得他吃力的將一具具尸身拖進了堂屋,尋了棉被蓋在他們身上,怕他們冷,他還點了一堆火。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妹妹一直呆呆的站在角落看著他。
聽到動靜的暴民在門口探頭探腦,他拿起燃燒的木棍丟向他們,最后火越來越大,他抱起妹妹跑了出去。
城里到處兵荒馬亂,他一路出了城,舅舅家在泰州,已經沒有去的必要了。他帶著妹妹在山上找了個窩棚住下來,好在山里頭有野兔可以充饑,可是沒幾天妹妹就病了,額頭滾燙,他學母親在他發燒時候的做法,冷敷,擦身,喂水都不行。幾乎絕望的時候,他望見遠遠官道上的一隊車馬,他幾乎沒多想,抱著妹妹沖下山坡,直挺挺跪在了路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