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這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李嬤嬤擺擺手:“我是不能跟你去了。”
老夫人替她著想,她也不能不替云嬌想。
錢姨娘性子天生便軟,不然也不得好好的大夫人說被人爭了去便被人爭了去。
云嬌攏共才十歲的個人,說話做事卻處處謹小慎微,幾乎滴水不漏,可見在把家那樣的深宅大院中生存極為不易,否則也不會這般小便養的這般沉穩。
她記得,云嬌小的時候養在老夫人跟前,還是很活潑的。
如今雖還愛笑,卻早已不見了當年的無憂無慮。
她不好再去添亂了,弄的不好云嬌還要分神照應她。
“正因你年紀大了,我才要帶著你呢,不礙事的,我養著你。”云嬌笑吟吟的瞧著她。
“不好,”李嬤嬤搖頭:“你在那深宅大院之中,本就艱難,我怎能去叫你養?
若到時當家主母一句話,不肯你讓我進門,你該如何是好?”
“母親她……”云嬌頓了頓:“不至如此。”
“她若說我年歲大了,做不得活計,你怎么說?”李嬤嬤又問。
“嬤嬤,”云嬌真摯的瞧著她:“船到橋頭自然直,你隨我去便是了。
如今外祖母她老人家不在了,你跟了她一輩子,懂得自然比我多,畢竟姜還是老的辣,我往后還指望你幫襯呢,你就隨我去吧好不好?”
李嬤嬤見她真心實意相待,感動的老淚縱橫,握著她的手:“姑娘都這般說了,老奴也推辭不得了。”
“嬤嬤在我跟前不用這般自稱的,”云嬌見她答應了,這才安心,起身道:“嬤嬤既答應我了,便不可反悔了。”
李嬤嬤點頭應了。
云嬌展顏笑道:“時辰不早了,嬤嬤早些歇著,我也回去睡了。”
李嬤嬤連聲答應,起身將她送出門,這才回了房。
連著幾日,云嬌不是與錢姨娘在一塊,便是與哥哥、秦南風待在一處,有時也聽姨母們閑聊,很是有趣。
她總覺得這般的日子過得實在太快了。
且她還有些不大適應,二舅母竟消停了好幾日,什的幺蛾子都不曾整,成日里忙東忙西,偶爾見了她竟也不曾對她甩臉子。
就連周氏與余氏也是如此。
這更讓云嬌覺得有些不同尋常。
許是見到哥哥來了,不敢造次了?她只能這般安慰自己。
一晃幾日便過去了,錢老夫人下葬的這一日來了。
下葬的時辰定在了巳時正刻。
卯時正刻開始在前廳封棺。
棺材中除了錢老夫人,還擺放了不少陪葬品,多是她生前喜愛之物,有一些是平日里常用物什。
口中含著蟬形冰玉,臉上蓋著的黃草紙換成了松鶴云頭紋青釉盤,頭兩側擺放著兩只對稱的雙耳冰裂白釉魂瓶,胸口護著銅鏡,腳踩祥云瑞氣腳蹬,這七樣是照風俗下葬必不可缺的。
如此再在棺材內側周圍灑上些銅錢,碎銀子,便是極為大方又有臉面的了。
蓋棺之后,由長子帶著家眷跪在棺材頭部正當間,其余晚輩皆跪圍在棺材周圍。
跪的位置與燒清湯紙之時一般無二,只是必須貼近棺材,但此時人數眾多,棺材周圍就那么大點,自然是近的近,遠的遠。
長子錢世江已經不在了,自然由次子錢世海代之。
扶松頭子取出一枚棺材釘,先在他額前纏繞一縷發絲,慢慢將發絲攪在棺材釘上,待攪的夠緊之時,猛的連皮帶肉扯下一塊來,一同釘在棺材上。
云嬌瞧到二舅舅痛的渾身都抖了幾下,卻還強裝若無其事的模樣,不由縮了縮脖子,瞧著覺得自己頭皮都有些疼。
她正出神,便聽身后前來瞧熱鬧的鄰里議論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