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年三十夜頭,錢芳館舍不得他熬夜守歲,總叫他上床歇息。
她總在床頭擺上一包果子,里頭有麻切,有云片糕。
初一清晨,他睜開眼,錢芳館便捂住他唇:“逸郎先別說話,初一要用甜食開口。”
接著給他喂上一塊麻切,口中便會言道:“恭喜老爺,今年事事有甜頭。”
再喂他一塊云片糕,口中又言道:“恭喜老爺,今年步步高升。”
把言歡想到從前的時光,面上不由自主便有了笑意,抬腳踏進了翩躚館。
今朝年三十,連婢女們都松快了,院子里也不得人守著,一眾人都團在錢姨娘屋中,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把言歡透過門的縫隙往里瞧。
一雙兒女正翻著一本書,哥哥講的細致,妹妹聽的用心。
再瞧錢芳館,正同兩個嬤嬤說著甚的,手中卷著個油紙包,往里頭裝著果子。
過了片刻開口叮囑:“嬌兒,紹紹,我包好了,回頭你們一人拿一包放在床頭,若是困了回去睡,明日睜眼記得先拿果子開口,便是不睡到早上也記得吃口果子。”
“曉得了。”云嬌應了一句。
姨娘年年如此叮囑,她自然記得清楚。
把言歡瞧著眾人其樂融融的模樣,輕輕嘆了口氣。
當初,他若是不娶連燕茹,如今這般融洽的場景也是屬于他的。
或許日子會過的困頓些,但終究是順心順意。
有時候,他也不大弄的分清,到底是順遂安樂重要呢,還是榮華富貴更重要?
他也不愿深思,事已至此,悔之晚矣,唯有一往無前。
他原想推門而入,可他若是進去了,屋子里定然不會再是這般光景,一雙兒女見了他會拘謹,錢芳館也不會再說說笑笑。
他回身走到院門口,吩咐平步:“你去,給我取兩壇好酒來。”
平步轉身去了。
把言歡靠著院門,看著外頭的月光,心頭一陣郁郁。
待平步回來,他接過兩壇酒,轉身又回了錢芳館門前,在門檻上坐了下來,邊吃酒,邊瞧著屋內情形。
眾人笑,他也跟著笑。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他喝的酩酊大醉,靠著身后的門。
門并未關牢,他這般一靠,門便開了,他也躺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屋內眾人皆是吃了一驚,定睛一瞧,錢芳館會先認出他來,忙從榻上下來,口中喚道:“逸郎?”
把言歡已然睡死過去,并不曉得回應。
錢姨娘忙招呼眾人:“來,快將老爺抬起來,安置到榻上去。”
眾人七手八腳上前幫忙,不過一眾女流之輩,扶著一個爛醉如泥之人,到底是氣力不夠。
便是加上金不換,竟也扶不起身。
錢姨娘便喚把云庭:“紹紹,你來幫把手。”
把云庭不大愿意,仍舊坐在那處不動。
“紹紹,你快些過來。”錢姨娘又催促。
把云庭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去扶了一把。
把言歡躺在榻上,口中不停說著甚的,卻因口齒不清,壓根兒便聽不明白。
錢姨娘擰了手巾把子,給他擦臉。
曲嬤嬤小聲在她耳畔道:“姨娘,今朝年三十,你將老爺留下來,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