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西樓后廚位于一樓東南角,完全不像上了西樓那般,能將西湖中的場景一覽無余,而是四面圍墻,并看不到外頭的景象。
月月低聲道:“小塵,你要是好奇,不如咱們去二樓閣子里瞧瞧外頭是什么人,反正現在所有的菜都已經做好了,廚房也不忙。”
宋歸塵雖然想知道外頭放歌之人究竟是不是陸君遇,但手里的茶還沒有泡好,不敢輕易離開,便只是搖了搖頭:“我也只是覺得他這歌曲別致,十分好玩,隨便接了幾句。”
“這樣啊。”
月月正要說話,忽又聽到外頭的歌聲又一次響起:“金谷年年,亂生春色誰為主?余花落處,滿地和煙雨。”
宋歸塵大喜,這亦是師父的詞。
這是林逋《點絳唇》上闕,曲調亦是宋歸塵昔日所譜,此時被外頭的漁夫唱來,歌聲悠悠,引得聳翠樓樓中的食客都不約而同地往西面湖邊望去。
宋歸塵只覺有趣,便泡茶便接道:“又是離歌,一闋長亭暮。王孫去,萋萋無數,南北東西路。”
歌聲方停,周薔匆匆而來:“小塵,茶好了嗎?”
“快了。”
周薔皺眉道:“方才可是你在和外頭的漁夫對歌?”
宋歸塵點了點頭:“我覺得他唱得很有趣,隨口接了幾句。”
“王大人聽到了歌聲,要找唱歌的人去見他,小塵,你不該如此魯莽的。”
周薔擔憂不已,今日王欽若在樓中,先時明顯打起了小塵的注意,他本以為岔開之后,能指望王欽若將這事忘了。
沒想到此時小塵又和外頭那個漁夫對歌引起了王欽若的注意。
都怪西湖中的那個漁夫,沒事唱什么歌啊!
宋歸塵不慌不忙地將沖泡好的茶應倒進茶海,放入托盤遞給周薔:“無事,我這就去見他。”
方才她已經從酒保口中得知,顧提刑也來參加了壽宴,她正想去看看,顧提刑準備給王欽若送一個什么禮物。
周薔無奈,只得和宋歸塵一起來到三樓。
王欽若正瞇著眼盯著老神在在地坐在南面客席首座的顧提刑,而顧易則站在顧提刑身后,雖一言不發,但神色如常,似乎毫不將王欽若的憤怒放在眼里。
“好啊,顧提刑,您這是有意和本相作對咯?”
論品階,兩浙提刑掌管整個兩浙路轄內所有刑獄之事,而王欽若眼下只是杭州知府,位在顧提刑之下。
但論資歷,王欽若不久前還是朝中宰相,也許不久之后也會是宰相之身,遠在顧提刑之上。
眼下王欽若雖只是杭州知州,但卻一直以本相自稱,顯然是十分篤定,官家不久之后就會將自己召回京去。
樓中眾人都是唯王欽若是命之人,唯有顧提刑一人敢這么公然和他叫板,眾人緊張之余,也有幾分看戲之心。
只聽顧提刑淡淡道:“王大人想必是忘了,您現在只是個杭州知州,在本官面前自稱‘本相’,似乎不合禮制吧?”
“你——”
王欽若一時語塞,隨即瞇起眼睛,露出極盛的敵意來,死死盯著顧提刑。
顧提刑迎著他的目光,不甘示弱。
王欽若受到挑釁,心中更怒,一張本就泛紅的老臉漲更加通紅,不由自主地抓起了案上的碗砵。
顧易微微上前一步,擋在顧提刑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