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離去的背影有幾分倉促,落荒而逃的意味不言而喻。
杜青衫有心追上去,被顧易拉住:“杜兄,送我一程?”
也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杜青衫想了想,嘆了一聲好。
兩個年輕人都是一身青色,只不過顧易的青更深些,杜青衫則稍淺一些。
緩緩行走在綠樹成蔭的山林之間,綠樹青衫,相得益彰。
“是我愚鈍了,這么久以來,竟沒有發現小塵身體里的人其實是宋姑娘。”顧易先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默,“杜兄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就在西湖游船上將蠲忿犀交給顧提刑那日。”
顧易了然,感慨道:“若是當日我再堅定一些,打破砂鍋問到底,就不會一直被瞞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了。”
“顧兄,實在抱歉。”
“我今日聽得最多的兩個字,就是‘抱歉’。”顧易笑道,“杜兄不必感到抱歉,是我一葉障目,本已發現了端倪,卻一直未曾求證,一推再推,這一點上,我不如杜兄。”
作為推官,本該在有所懷疑時大膽求證。
而他,雖一再懷疑,卻一再遲疑。
說到底,在聳翠樓知道她的名字也叫宋歸塵的時候,他就應該有所察覺才是。
但他卻一直沒將兩個人聯系到一起。
在他心中,宋姑娘是雪中冷冷清清癡情劃著心上人名字的姑娘,是孤山放鶴堂中偶然相視矜持有禮清絕秀麗的驚鴻一瞥,萬萬不會將她與聳翠樓廚娘、一個瘦瘦小小的小姑娘聯系到一起的。
顧易心中苦澀,面上卻依舊溫吞模樣。
他回頭看向杜青衫,語氣鄭重:
“我有一問,杜兄定要如實回答。”
“顧兄請問。”
“杜兄心悅之人,是宋姑娘?”
聞言,杜青衫鄭重回道:“我心悅之人,是逃難路上分我干糧,救我于絕望之人。她當時在段小塵身體里,干干瘦瘦,卻吸引著我,叫我有了求生之心......”
雖然這么久以前,面對的是段小塵模樣的宋歸塵,可吸引他的,始終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她,是在絕境里也能笑呵呵的她,是能將亂七八糟的食材做出美味食物的她……
“我知曉了。”顧易點頭,“宋姑娘可知杜兄之心?”
杜青衫眼睫微動,遠遠看向山林,頗有幾分無奈:“我與她說笑慣了,只怕所有的衷情,她都只當成笑話聽。況且——”
回頭看向顧易,杜青衫笑道:“況且如今,她一門心思都在顧兄身上,哪里能明白我的心。”
“宋姑娘心思玲瓏,杜兄之心,她定然明白的。”
杜青衫看著面前好友,他溫和似水,深沉慎微,不論對誰,他都極有耐心,像春日和煦的微風,潤物于無聲處。
只是方才,他那么委婉卻那么堅決地拒絕了宋姑娘的心意,倒叫杜青衫有幾分驚訝。
雖然驚訝之中,也有幾分竊喜。
顧易和自己說過,他若娶親,定要娶心悅之人。
既然他取消了和宋歸塵的婚約,那就已經足夠說明,顧兄對宋歸塵,并沒有男女之情。
可身為男子,杜青衫還是能看得出來,顧易眼中的掙扎。
然而今日過后,他便確定了,顧兄對宋歸塵,果然是沒有男女之情的。
“不說我了,說說你吧。”
杜青衫卸下了心里的大石,心情很好。
“現在的段小塵,是貨真價實的段憶安之女,顧兄當真要娶她么?”